周啟禛沒有直接表態,常年身居高位,縱橫商界,早已讓他養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習慣。
他轉向他的長子:“晟安,你怎么想。”
林語熙跟著看向周晟安。
大哥并不欠她什么,而他是周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亨泰會遭受什么樣的打擊與風浪,都會直接影響到他。
周晟安一身端謹修整的墨色西服,那張與周晏京幾分相似的臉,坦然而沉穩。
他在幾人的眼神中回答:“晏京不是二叔,我也不像您當年一樣孤軍奮戰。因為二叔的事委屈了晏京很多年,我對他也有愧。”
看著弟弟與家里抗爭,一身才華不能施展,他心里何嘗好受。
“這件事一旦被曝光,給亨泰帶來的后果是不可預計的。”周啟禛又問,“這些你都想過嗎?”
周晟安微微停頓片刻,忽然說起一件事:“晏京十八歲的生日,您送他的生日禮物是一艘龍骨帆船。他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完成了帆船環球旅行,回來時和我講那三千海里的航行,和海上五米高的風浪。那時我很羨慕他的自由。”
“我問他遇到那么大的風浪,會不會害怕,他告訴我,海上行船總會遇到風浪,有風浪才能走得更遠。”
周晟安說:“亨泰這二十年來的發展已經今非昔比,它早已從一艘帆船成長成巨輪,不會輕易被一個小風小狼掀翻。”
周啟禛審視著自己這兩個兒子,復雜的感情里,更多是欣慰。
凌雅瓊背過臉去,抹了抹眼睛。
經歷過當年周氏兄弟二人你死我活的爭斗,才會知道這樣的兄弟情深有多可貴。
“你近來是越來越愛哭了。”周啟禛的語氣倒沒有嗔怪的意思,從口袋里拿出手帕來,動作緩慢而細致地幫她擦拭眼淚。
“委屈你了。”
中年夫妻之間,有些話不必說透,過往二十年的歉疚和心疼,都在這四個字里。
“我哪有什么委屈,倒是委屈了他們三個。”凌雅瓊說,“以前是身不由己,權衡利弊不得不那么做,現在沒什么比我們一家人更要緊。”
周啟禛幫她擦掉眼角的淚痕,格紋手帕整整齊齊地折疊起來。
他走到林語熙面前,緩緩開口道:“當年你們被綁架之后,我一直派人在找你們,可惜還是遲了一步,沒來得及救下你父母。因為我的私心,隱瞞了真相這么多年,我應該鄭重向你、和你父母道歉。”
“當時弘禮使用的那臺車上的行車記錄儀,記錄了他綁架你們的經過,在他銷毀那臺車之前,我把內存卡保存了下來。”
“你奶奶臨終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這件事,我來之前,已經讓人把東西送去市局,交到負責案件的支隊長手上了,也算是完成她的意愿。”
周啟禛臉上露出懇切的歉意,“小熙,很抱歉,欠你們家的公道,這么久才還。”
原來他來這里之前,其實已經做出選擇了。
想隱瞞真相保護亨泰,對周啟禛來說,最保險的方式應該把行車記錄銷毀得干干凈凈才對。
可他完好地將其保存至今,那不僅僅是周弘禮行兇的證據,也是他沒泯滅的一點良心。
林語熙眼睛微微發熱,她點了點頭,說:“不管怎樣,也謝謝您這時候愿意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