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定定看著已然老去的陸國深,一字一句近乎懇求:“您得好好活著。還記得嗎,你以前答應過我,我們要一直吵到你一百歲。你要是食了,陸家被我給敗光了,你能安心合眼嗎?”
陸國深緩緩笑了起來,氣虛的罵出三個字:“混小子
姜嵐在一旁,也捂著嘴默默流淚。
陸之律陪了老爺子好久,直到老爺子再次睡過去。
姜嵐才低聲說:“之律,你先回去補個覺吧,這里我來守著
他從法國回來就直接進了調查組,被連續問話了四十八小時,幾乎沒怎么休息,臉上盡是倦意和疲憊,眼睛紅的像是要滴血。
姜嵐實在心疼。
她這兒子,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什么苦,老爺子雖然對他嚴厲,但實則也是寵愛過分,期盼過高,不敢愛的太明顯,總怕這孩子恃寵而驕,無法無天。
可這一遭,別說是老爺子,就連她都能感覺到,陸之律收斂了不少。
陸之律沒肯走,只坐在病床前的藤椅上守著,啞聲說:“我是我爺爺一手帶大的,平時就夠不孝子孫了,現在我走了,又算什么?”
“你幾天沒合眼了,你爺爺已經倒下了,要是這會兒你也垮了,陸家就更亂了
陸之律執拗的時候,也沒人能勸得了。
他說:“等我爸明天回來再說,今晚我陪爺爺一晚上,再撐一晚上死不了。調查組估計這會兒還有盯梢的在醫院附近,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姜嵐想再勸勸,可又知道勸了沒用,便不再多,只拿了條薄毯子放在一邊,“你要是困了,就躺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別勉強自己
他淡淡應了一聲。
母子兩,再無話。
過了許久,姜嵐還是忍不住關心他,柔聲問:“你外公也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了,說是現在不方便來看你爺爺,等過陣子風頭過了再說,那個南初……”
提起這個名字,陸之律打斷她:“都離了,就別提了。你跟外公最近也少聯系吧,免得拖累他
姜嵐點頭,“好,聽你的
又過了好半晌。
姜嵐坐在不遠處,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發現他這一個月來瘦了許多。
他說別提,她還是想問:“之律,你是不是對南初動了點心思?”
“動心思沒什么了不起的,時間久了,都會淡忘
這是實話。
對他而,愛情占心里的比重不高,至少,不是第一位。
那段三年的婚姻,全當荒唐的兒戲,以后會慢慢忘掉。
他本不甘心,覺得南初蓄謀已久的背叛他,想要報復泄恨??涩F在,那些事情都變得無足輕重,他不會蠢到用家族的前程再去跟她有私密來往,那樣,就太不負責了。
后半夜,姜嵐回老宅了。
陸之律很累,卻沒有半點睡意,走出病房,靠在那兒點了根煙。
在審訊室那四十八小時里,勾心斗角的腦細胞幾乎被抽干了,現在大腦自覺進入了休停模式,亂糟糟的,卻又一片空白。
無端的琢磨起姜嵐那個問題,問他是不是對南初動了心思?
其實他活了三十一年,因為生在陸家,生來就站在權力旋渦的中心,自小就明白情愛對于他這種人來說,只能是無聊的時候用來增加生活樂趣的調劑品。
他要什么有什么,得不到的就顯得珍貴稀有。
對南初動心思?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可能是她那次陪他住院的時候吧,也可能是那次在車里,她用自己破碎的原生和他的作對比,用自己的原生傷口安慰他,告訴他——其實他已經站在了少數人的幸運里。
也是,像他這樣的人,就是命好到連中彩票大獎這么低概率的事件,也只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就能輕易做到。
他并不像薄寒時那般,對一個女人有近乎偏執的情緒,很多時候,他不太需要愛情,談戀愛也只是為了打發無聊,像是一樁消遣活動。
跟他談的女人,也默認彼此只是玩玩而已,沒誰真的會傻乎乎的掏出真心。
至于南初,在今晚之前,他一直認為她和別的女人也沒什么區別,她仰慕或者是對他有心思,無非是因為他的身份,權力,世人都有慕強心理,沒什么不能理解的。
可她跑回來為他和陸家作證……甚至在今晚,試圖重新跟他糾纏,他是個老手,完全能看穿她那點心思。
但同時,又有些看不清的模糊。
她或許在那場十分的利益婚姻里,有過一兩分的真心吧,不過,太晚了,也太微不足道了。
他單手拿著手機,另一手夾著煙,打開手機看了眼消息。
只有一條未讀消息。
薄狗:今晚你前妻暫時在我家安頓下來了
像是受人所托,完成任務后的匯報,連標點符號都不帶一個。
陸之律沒來由的氣笑了,單手打字回過去: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