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林東升能夠在這一路上得到更好的休息,葉無坷特意讓他在關外月的馬車上躺著,這個原本確實不怎么重要的小角色,因為一場別開生面的三堂會審變得格外重要起來。
林東升閉著眼睛休息,臉上是一種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
這副表情是因為他不想搭理葉無坷,他這樣的壞人都覺得葉無坷是個壞人。
可是很久很久之后葉無坷不說話,他反而憋不住了。
“我知道你為什么要讓所有人都參與審訊。”
語氣之中,盡是我已看透你這個壞人的本質。
林東升對葉無坷說道:“你無法確定隊伍里還有誰有問題,所以你干脆讓大家都知道我已經招供,在你們寧人的兵法里,這一招叫打草驚蛇。”
他在這一刻睜開眼睛問葉無坷道:“我知道你們寧人都自負,萬一這隊伍里真的還有別人是被收買的,而且還不止一個,你們的那種自負會不會被羞辱的體無完膚?”
葉無坷笑道:“黑武人似乎也很自負,你知道黑武之內現在有多少人被我們收買了嗎?”
林東升沒有回答,但顯然不是很信。
葉無坷又問:“那你又知道,在東韓有多少人早就已經背棄你的祖國?”
林東升想反駁,但這次是無法反駁。
良久之后,林東升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人?”
他問葉無坷。
葉無坷居然很認真的點頭回答:“是啊。”
林東升道:“一個十幾歲的家伙,先是利用我測試那個叫嚴淞的人,然后又利用我想引出隊伍里其他的內奸......你如果是人的話,那你這十幾年的人生一定很殘酷。”
葉無坷笑起來,想著自己這十幾年的人生可真是殘酷的不得了。
在村里那是真忙啊。
陪老太太聊天,跟老頭兒下棋,和一群小孩兒捉迷藏,要抽空隨阿爺種地,還要跟那個總是板著臉的大哥進山打獵。
他說:“殘酷的讓人歡喜。”
林東升覺得他有病。
此時馬車里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那位迷迷糊糊好像又要睡著了的鴻臚寺知事關外月。
聽著倆人聊天,瞇著眼睛的關外月一副不怎么關心的樣子。
葉無坷道:“按理說,東韓之內被我們收買的人算半個自己人,我對這樣的自己人卻并無多少尊重,倒是你,能冒險來大寧為弱小的東韓做臥底,值得敬佩。”
林東升道:“你夸人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在想下一步怎么套我話?”
葉無坷道:“只是單純的對你感興趣,你當初為什么從東韓來大寧?”
“為什么?”
林東升因為這個問題,眼神稍顯迷離。
“我在東韓有家,有個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個漂亮的兒子,如果不是出了變故,誰愿意拋家舍業的來這里過提心吊膽的日子。”
葉無坷這個八婆頓時好奇起來,如果他不是有這樣的先天八婆圣體,又怎么可能是村子里最受中老年婦女喜歡的小輩兒。
他從林東升的話里,聽出來一定另有隱情。
而此時原本一副不怎么感興趣樣子的關外月,稍稍坐直了些。
林東升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家里日子過的窮苦,老屋塌了,沒錢修,我就只能去岳父家里擠,岳父只有兩個女兒,我妻子的姐姐和她是雙胞胎,我還有個姐夫,半入贅一樣也住在岳父家里。”
“岳父家里也不大,你該能想象的出來都擠在一起是多尷尬的事,最關鍵的地方在于,關了燈,真的沒法分出來我妻子和她姐姐。”
瞇著眼睛的關外月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睜開了。
林東升繼續說道:“我們年紀都不大,總不能一直不親熱,一到夜里,你們懂得......分不出,我妻子也沒反對,所以,也就心照不宣。”
關外月的眼睛睜的溜圓,伸手從葉無坷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生吃。
葉無坷已經盤膝坐好,腦子里關于隨時存儲新知識的那一塊已經快速運轉起來,因為這種事要是回村和阿婆阿奶阿嬸們聊起來,那也是相當炸裂。
林東升躺在哪兒,看著車頂有些出神。
他說:“后來,我妻子和她姐姐幾乎同時有了身孕,再后來孩子出生了,差不多大,我對他們兩個都很好,不分彼此的好,再再后來,孩子長大了些......都像我姐夫。”
葉無坷感覺自己腦殼被人突然敲了一下,嗡嗡的。
腦子里關于隨時存儲新知識那一塊轉的都要起飛了,這事要是和村里阿婆阿奶阿嬸說起來那何止是炸裂?
而關外月那眼睛嘣兒的一下子就瞪大了,比溜圓還溜圓,手里的花生都忘了吃,張著嘴好一會兒都沒能緩過神來。
片刻后,關外月伸手拍了拍林東升:“睡會兒吧。”
林東升道:“花生給我吃點兒。”
關外月說:“你傷挺重的,花生不好嚼。”
林東升說:“我又沒傷著嘴。”
關外月說:“聽你說這些,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傷著嘴。”
林東升扭過頭,不想看他,也不想吃花生了。
葉無坷大方,他掏了一把花生放在林東升旁邊,這讓林東升覺得這把花生是給心死之人的祭品......所以更不想吃了。
良久之后,林東升問道:“距離長安還有多遠?”
葉無坷看向關外月,關外月看向窗外:“應該不足二百里了,如果有人要動手的話是在前邊鷹嘴峽,過了那兒,他們也沒什么機會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