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皆是我與葉千辦商議之后所定。"
徐績難得的在一個外人面前身子坐的有些挺直,說話的語氣之中也透著一種其他人無比陌生的溫和。
"葉千辦派人給我送信。"
徐績看了看桌子上的書信。
"他推測,他會成為蜀西南這邊整個局面的陣眼。"
徐績看向高清澄,連眼神都是溫和的。
"葉千辦推算,民變是必然要發(fā)生的事只早早晚晚而已。"
他說:"在葉千辦啟用錦棉縣縣令袁巍升之后,他給我寫信就提起過,用袁巍升大力整頓蜀西南這邊的田產(chǎn),鏟除黑膏,清理外族,所以必然引起動蕩。"
"他還說......民變發(fā)生之后才能看清楚敵人的底牌是什么,而他作為陣眼,就一定要出現(xiàn)在民變發(fā)生之地。"
徐績說到這,語氣已經(jīng)不是溫和而是歉疚。
"民變發(fā)生之后,我已經(jīng)調(diào)派益州所有能調(diào)派的兵馬趕往瑤縣支援。"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另外一封信。
"這是今早我才收到的軍報,益州兵馬距離瑤縣已不足五十里,不過遇到了大批的山匪設(shè)伏攔截,今早就已開戰(zhàn)。"
徐績又道:"除此之外,在葉千辦的書信到了之后,我就派人往東蜀道求援,如不出意外的話,東蜀道的援兵最多再有七天就能到。"
"葉千辦推算,敵人困住他之后,必會想辦法來聯(lián)絡(luò)我,于我周旋,想探知朝廷底細(xì)。"
"細(xì)算時間,敵人圍困民變之地大概有月余,按照葉千辦的想法,其實所有支援兵力都應(yīng)該在暗處等候。"
"待敵人全部實力都暴露出來之后,各路援兵再會合起來將叛軍圍而殲之。"
說到這,徐績稍作停頓。
"雖然事到如今一切都沒有超出葉千辦的余料,可我坐鎮(zhèn)益州卻沒能更及時的給葉千辦以支援卻有疏忽之處。"
這句話一出口,一般來興師問罪的大概就都被堵住了。
可高清澄從來都不是一般人。
她像是沉思著說道:"明堂剛才說,一切都沒有出乎葉千辦的余料,這里所可能發(fā)生的事他也都有推測,這些推測也都如實向明堂稟明。"
說到這她抬起頭看向徐績的雙眼:"如此說來,明堂確實是辦的不好。"
如果是別人坐這位高權(quán)重的宰相,被一個少女如此評價那必然會有些怒意。
可徐績沒有,絲毫都沒有。
他點頭道:"郡主說的沒錯,待回京之后,我之過錯會向陛下稟明,由陛下懲處。"
就算不是一般人,徐績的話說到這了那也能把后邊的話都堵住了。
可高清澄也不是一般的不是一般人。
"陛下處置明堂的時候,也不知道瑤縣那邊被困而死的人尸骨寒了沒有。"
就算是徐績這般城府,聽到這句話臉色也不得不微微變化。
以高清澄的為人,以她的學(xué)識,不該說出這樣的話才對。
最起碼在這一刻徐績覺得,高清澄這個女娃兒的性格里終究還是少了些大氣。
女子,總歸是女子。
可他也沒有想到,高清澄下邊的話好像更不該是她這般身份能說出來的。
"若明堂與葉無坷易地而處,回到長安之后陛下處置葉無坷的時候......不知明堂的尸骨寒了沒有。"
徐績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
高清澄起身道:"葉無坷事事處處都想到了也向明堂告知,是他把明堂當(dāng)明堂看,明堂似乎......沒把自己當(dāng)宰相看。"
徐績沉默片刻后說道:"郡主的話,確實讓我慚愧。"
高清澄:"我不是特意跑一趟益州讓明堂覺得慚愧的,我也不是特意跑一趟益州來看明堂慚愧,我只是想以朝廷之外的身份和明堂說一聲,我家里人在瑤縣。"
說完這句話,高清澄抱拳道:"叨擾明堂了,告辭。"
徐績起身相送。
他沒有想到高清澄會說這些似乎沒格調(diào)的話,更沒想到高清澄會說了這樣幾句沒格調(diào)的話就走。
然而越想,他越覺得不矜持沒格調(diào)的高清澄這幾句話才是真的應(yīng)該聽進(jìn)心里去。
"郡主。"
徐績看著高清澄已經(jīng)上了馬車,他忽然開口道:"我與郡主同去瑤縣。"
這一刻,徐績不得不反思自己怎么如此遲鈍了。
高清澄已經(jīng)說了一句不知道他徐績被懲處的時候瑤縣的人尸骨寒了沒有,他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身為宰相他理應(yīng)在瑤縣出事之后就趕過去。
他若在瑤縣,瑤縣出了多大的事他都能罪減一等,他不在瑤縣,瑤縣出了多小的事他也罪加一等。
"勞煩明堂乘自己的車。"
高清澄透過車窗看著徐績說道:"恕我不能久等。"
與此同時,瑤縣。
福位山上,闊可敵君侶看了一眼正中的那座壽位山,該來的人今天還沒來,那就說明事情發(fā)生的變故可能比預(yù)想的還要大的多。
他確實想看著葉無坷死在瑤縣,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嗅到了危機的氣味兒。
"包先生。"
闊可敵君侶側(cè)頭看向包微塵:"咱們得先走了,楊家的人遲遲不來......此地的變故已不在葉無坷。"
包微塵立刻應(yīng)了一聲:"我去準(zhǔn)備,一刻之后殿下即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