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信國公湯和,占據高麗海港樹州,要給當地的財主大戶寬心之時,重兵屯集的中路軍,已開始對平壤發動最后的攻擊。
朱允熥拒絕了麾下諸將,讓高麗降兵為先鋒登城的建議。
而是命令投石機,炮兵對著平壤北面,已經很是殘破的城墻,一刻不停的轟擊。
漫天飛舞帶著死亡呼嘯的各種彈丸,瘋狂的在平壤城頭宣泄,平壤古城好似一座被洪水不斷沖擊的古城,風雨飄搖,隨時都能傾倒。
平壤城墻外圍,那些包裹的青磚已經損失殆盡,露出里面黃色的夯土。
每次彈丸的打擊下,塵土飛揚漫天黃沙。
明軍中軍,巨大的黃羅傘下,朱允熥看著飄搖晃動的城墻,緩緩開口,“估摸著,再有半天這邊城墻就會塌!城墻塌陷之后,以弓弩手為先,永平侯謝成和景川侯曹震,帶麾下兒郎殺進去城去!”
“喏!”
朱允熥身后數十位戰將中,兩位被點到名字的老侯爺,一陣眉開眼笑。
殿下仁厚,從沒忘記過他們這些老家伙,發財的活都留給他們干。
就在他們得意洋洋,正想著要大發橫財的時候,朱允熥回頭,看著他們正色說道,“進城之后,若高麗百姓不予抵抗,則各部不得濫殺無辜,奸淫擄掠。
兒郎們的賞錢,從平壤府庫中出。
”說著,又正色交代,“記住,只要他們不抵抗,不得擅自行屠殺之事,違者斬!”
兩位老侯爺面面相覷,不殺人放火搶劫,打仗打得什么勁呢?可是皇太孫之命不敢違抗,只得低頭答應。
在這些老軍頭們看來,面對不肯投降的城池,必須要屠上那么三五次,才能有效的震懾人心。
可是對朱允熥來說,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他不能這么做。
“去準備吧!”朱允熥再次看向,已經殘破不堪,岌岌可危的平壤城墻,“孤估摸著,平壤城中,其實抵抗決心也不怎么堅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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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城的抵抗之心,不只是不堅決,而是已經深深的動搖了。
七萬王京精銳援軍,被明軍在平壤城外圍殲。
大同江的水都染紅了,那些火化尸體,徹夜不滅的大火,還有人肉的味道,早就讓城內的百姓官紳們,驚恐不已。
平壤城判尹的官衙中,兵曹,判官,參軍等平壤官員匯聚一堂。
耳中滿是城頭上轟然的爆炸之聲,面上愁云滿面,魂不守舍。
“諸位,平壤已成一座孤城!可用之兵不過三萬!”平壤官位最高,相當于大明布政司使的判尹,樸昌號陰沉著臉,緩緩開口,“明軍日夜用火炮轟擊,破城已成定局。
我們該何去何從呀?”
諸位屬官,彼此看了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去。
判尹大人說的話,很有些其他的意味。
他不是說平壤城該何去何從,而是說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破城已是定局了,若忠臣孝子,自當為國盡忠。
可是
眾人都聽出了判尹大人的外之意,也都心中明了。
當下,抵抗不過是死路一條。
可是不抵抗投降的話,誰都不敢說出口。
許久之后,判尹的心腹兵曹開口說道,“大人,其實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全城百姓何去何從!”
頓時,樸昌號的眼睛一亮,急道,“說下去!”
“外面明軍乃虎狼之師!”兵曹繼續說道,“下官聽說,此次領軍前來的,都是和明朝皇帝一同打天下那些老臣,動輒屠城,雞犬不留,最是兇狠。
一旦城破,全城百姓則都成了明軍的刀下鬼呀!”
“我等讀書做官,為的是效忠君王,更為的是高麗蒼生!”兵曹看看眾人,繼續說道,“其實我等死則死矣,不過是成全君臣大義罷了。
但全城百姓,何其無辜!”
“汝之,深得吾心。
吾等可以以身報國,但不能因為我等為了些許的忠名,而讓全城百姓,葬身明軍刀下,淪為魚肉。
”樸昌號嘆息一聲,哽咽道,“若平壤化作鬼蜮,我等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以忠臣自居!?”
“大人愛民之心,吾等深以為然!”一眾官員紛紛開口,“我等讀圣賢書,為的是造福百姓,不能造福也就罷了,還連累百姓死難,才是真的不忠不孝!”
霎那間,堂上哭聲一片。
這些人,都是心懷百姓,怕明軍屠城,使百姓死傷慘重。
所謂憂國憂民,不過如此。
其實他們打的什么心思,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古往今來的達官貴人,無論是哪朝哪代,無論是什么地方,德行都是一樣的。
在他們想做什么齷齪事之前,都會給自己找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并且冠以義正辭的說辭,為自己開脫。
這時,平壤的戶曹參軍忽然開口說道,“大人,下官有個親戚從安州城逃過來的,他對下官說過些話!”
“快快說來!”樸昌號急道。
“明國皇太孫率大軍征討高麗,是因為我們的國君,得位不正!”戶曹參軍看看眾人,繼續說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國君確實是兵諫得了王位,又沒有善待前朝王室。
”
若是以往,這話肯定是軒然大波。
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是贊同的點頭。
李家本是高麗大將,篡位自立天下皆知。
“而且李氏上位之后,破壞了咱們高麗千年以來,世家掌政的規則。
打壓世家,剝奪世家大姓的權力。
把許多世代官宦人家的田地,都分給了泥腿子。
這不是乾坤顛倒,禮儀喪盡嗎?”
“再者,明國震怒,是因為李家屢次在遼東挑起事端,侵占遼東土地。
”
說著,戶曹參軍又環視一圈,“臨大國而挑釁,此乃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