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勉之貪贓與別人不同,非是擅取民脂民膏,亦不是截留中飽私囊,而是收了關說銀。
所謂關說銀,用后世的說法就是公關費用。
自朱允熥提出驛站改郵以來,大明境內各地驛站皆變成倉儲護送的中轉站,其中運輸是最大的問題。
所謂要想富先修路,無論是旱路還是水路,都要疏通修建,以保路路暢通。
但大明中樞高度集權,財稅皆操于中央。
各地修路修河的款項,都是戶部工部嚴格核實之后,再一一下發。
這些款項不過是將將夠用而已,發到地方遠算不上寬裕,還要地方補貼。
而地方上,大明除卻江南一帶,北方各地的財政都有些吃緊。
所以有人動了歪心思,河南河道官員托與趙勉交好的同年,請托他在核查的時候松松手,歪歪筆頭。
或者是御前,多替那邊叫叫屈,說些好話。
暗中先后兩次,奉上銀元一千五百塊。
其實這是朝中千百年來的惡習,大家心照不宣。
也不是貪墨民脂民膏,毀壞國家根基的大事,許多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他們趕上的,是一個眼里從不揉沙子的天子。
是一個,最恨這些蠅營狗茍的皇帝。
況且,你河道官員的關說銀子,從哪里來的?不可能是這些人,自掏腰包吧!
此事古已有之,但此風斷不能重開。
老爺子震怒,朱允熥失望。
趙勉是他一手提拔,盡管這人的辦事能力并不甚強,但勝在聽話。
誰知他剛剛坐上六部堂官的位置,就私下里翹尾巴,頂風作案。
從下獄開始,趙勉連寫了三封請罪折子,用以自辯。
可無論是老爺子還是朱允熥,看都沒看。
若他寫的認罪折,還就罷了。
但自辯折,是錯上加錯。
大概,他想著下的督察院刑部大獄,而不是錦衣衛的詔獄,還在心存僥幸。
老爺子之所以沒有馬上法辦他,正是因為他是朱允熥親點的侍郎,老爺子是在給他孫子顏面。
不然,京中早就錦騎四出,小案變成大案。
三日后,東宮景仁殿小朝會。
六部尚書侍郎,都察御史,翰林學士悉數參加。
和大朝會不同,小朝會是老爺子為了鍛煉朱允熥的理政能力,讓他單獨召集臣子議政。
軍國大事,臣子奏于皇太孫,皇太孫之批閱,等同皇帝。
古往今來,皇帝才是天下的主宰。
這等的權力下放,從未有之。
群臣私下感嘆,先前太子在時,乃是歷朝歷代最為得寵之太子。
而今皇太孫在位,寵愛更超故太子。
景仁殿中,群臣按照品級端坐。
今日小朝會,所說的不過是各地上繳的賦稅,天下刑名等事。
不過,氣氛完全不同于往日。
往日皇太孫對諸臣工,溫有加態度和煦。
可是今天,卻始終眼簾低垂,神色冷淡。
再加上近日,戶部侍郎趙勉的事,群臣也不免心中揣揣。
“還有事嗎?”寶座上朱允熥一不發,聽了六部奏陳之后
,淡淡的開口說道,“若無事就退朝吧,如今又快入冬,入冬快過年。
爾等仍需盡心任事,萬不可大意。
”
“刑部所奏,問斬之名單。
稍慢實行,再甄別一番,真是大奸大惡之徒,必然要正國法。
但是有些可酌情甄免的,與其他罪囚一道發往高麗屯田!”
“禮部奏給各藩國回禮的事,在孤看來大可不必太過豐厚。
他們孝敬大明,是孝心。
大明于各藩國猶如父母,兒子孝順父母不是天經地義嗎?再說,父母不給兒女厚賜,兒女就可以不孝順了嗎?何必還要厚厚的賞賜他們,以示天朝威儀?”
“威儀是打出來的,不是賞出來的,前朝大宋危如卵石之際,可見這些藩國進貢來朝?”
“除卻給予吐蕃的修廟銀,賞賜大喇嘛土王的絲綢棉布等,其余藩國,一律減免回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