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他嘆息一聲,“仿若欲罷不能之毒藥!老臣之所以斗膽請皇上準老臣致仕,就是老臣想著趁自己還算腦袋清明的時候,請皇上給老臣個體面的圓滿!”
“老臣是真老了,每日想著落葉歸根。五十余年宦海累了,該是頤養(yǎng)天年,看看兒孫的時候了!”
朱允熥再次沉默,然后看了對方許久。
“準了!”
說著,繼續(xù)道,“你先別急著謝恩,朕準是準了,但比如大學士等官職,朕還給你留著。京中的府邸,也給你留著。日后你想在哪里住都可以,該有的依仗和規(guī)制也繼續(xù)用。”
這份殊榮絕對罕見,意味著即便凌漢不在朝堂,卻依然保留著重重特權。
別人是求之不得,可凌漢卻輕蔑一笑。
“老臣連官帽子都不要了,這些虛玩意兒,留著作甚?”心情高興之下,他凌鐵頭的本性再次暴露出來,“回老家就是回老家,還在京城中留宅子,還擺著當官的譜兒,那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嗎?”
“哈哈哈!”朱允熥大笑,搖頭道,“你呀你呀!”
然后他忽然看見,凌漢從袖子中掏出一個信封。
“別拿出來!”朱允熥知道那是什么。
凌漢一愣,滿臉詫異。
“無非就是你家這些年因為你的身份,額外有了些銀子,親族因為你的身份,巧取豪奪了些許田地,占了官府的便宜。還有這些年,朕和皇爺爺?shù)馁p賜是吧?”朱允熥笑道。
“皇上”凌漢猛的瞪眼,“您在老臣家安了錦衣衛(wèi)?”
朱允熥也臉上一紅,“那個錦衣衛(wèi)有監(jiān)察百官之責,你家里人這段日子私底下統(tǒng)計這些,總是有風聲露出來的,朕也是猜測!”
面對凌漢的質問,他只能昧著良心從側面回答。
“老臣一輩子居然有錦衣衛(wèi)盯著?”凌漢銀發(fā)亂抖,氣得不輕。
“坐坐!”朱允熥趕緊把老頭按在椅子上,“愛卿上了年歲,可動不得怒!”
說著,岔開話題道,“這些東西,朕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你辛苦一輩子,應當?shù)摹D氵€有何要求,一并說來!”
凌漢喘息幾番,心里頭罵罵咧咧的,干脆把那信封又踹回懷里。
“老臣別無所求!”
“朕許你致仕,勛職上”
“皇上!”凌漢正色道,“臣已是華蓋殿大學士,太子太師,特進正一品光祿大夫,臣還要什么呢?”
“再給你加左柱國吧!”
這是文官的極品勛爵,大明開國以來只有李善長徐達寥寥數(shù)人而已。而且,所獲之人,頭上都有頂公爵的帽子。
“加不加的其實老臣還真有件事!”凌漢猶豫片刻,“要是將來老臣眼睛閉上了,皇上給老臣的謚號”說著,苦笑道,“配享太廟老臣是不敢想的,畢竟不是武臣。”
朱允熥想想,“要朕生挽你?”
“請皇上成全!老臣就這么點癡念了!”凌漢起身行禮。
“文”朱允熥想想,“文貞!”
凌漢愣在當場,口中念叨,“文貞?或有不及,但名滿則溢,也是皇上保全老臣的苦心!”說著,就要叩首,“臣謝”
“起來起來!”朱允熥拍著他的肩膀笑道,“無需如此!你配得上!”
“老臣還有些話對皇上說!”
“你說!”
凌漢正色道,“老臣知皇上也是真性情之人,愛護臣子呵護備至。但老臣斗膽,請皇上日后,不要如此看重臣子。”
說著,長揖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老臣這樣,您給的越多他們變的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