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讓幾乎是半宿未眠。
皇帝的圣旨很是有些不同尋常,耐人尋味。
一方面讓老將宋晟調任遼東接管高麗行營,但另一方面又沒有讓傅讓接旨之后馬上動身。
他知道像他這樣率軍在外鎮守的武將,是不可能長期待在一個地方的。
唐時藩鎮之禍,歷朝歷代都要重點防范。按照規矩,他這個高麗行營總兵官,在接旨的當天,就要把所有手頭上的事交給副手,然后快馬進京不得延遲,更不得找借口待在軍中不動。
若接旨之后,故意拖延,那就是謀逆的大罪!
可皇帝的圣旨中卻出人意料的說,讓傅讓別急,還說讓傅讓和宋晟把軍務交接好再慢慢進京。
乍一看,這圣旨可能是皇帝對臣子的寬容。可作為東宮的舊人,幾乎從皇帝幼年時代就在東宮當差的傅讓,深知皇帝的脾性,這圣旨中絕對是話里有話。
老將宋晟調任高麗!
這位老將傅讓是見過許多次的,為人不茍笑治軍嚴謹。按理說以這位老將的功勛和資歷乃至威望,早該封爵了。可這些年除了漲了幾次將軍的稱號之外,朝廷沒有半點表示。
為何沒封爵的隱情傅讓恰好知道一些,宋晟這個祖籍定遠的淮西人委實有些....有些不大像是淮西武人。做人死板方正,眼睛里不揉沙子,不太懂的賣人情。
這個賣人情指的是跟同僚賣人情,也就是說宋晟和其他淮西武人的關系并不好。他所統領的部隊,也完全不是淮西一脈。而是他自己在甘肅涼州等地多年,一手帶出來的軍兵。
這樣一位老將到了高麗,恐怕許多事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隨意。
譬如各家在高麗的買賣,還有高麗駐軍養寇自重?
甚至,還有軍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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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軍中升帳。
數十位高麗行營的將領齊聚帥堂,低聲笑語不斷。
“鎮臺到!”親兵在帳外大喊。
頓時,屋內的所有將領起身,齊齊喊道,“卑職等見過鎮臺!”
傅讓一身魚鱗甲,緩緩從門外進來,目光掃了一眼屋內眾將。
有他傅家的舊部,有平安的舊部,還有他當了高麗總兵官后刻意提拔起來的新人。
“坐吧!”傅讓按按手,坐在主位上。
隨后,他頓了頓開口道,“昨日我接到皇上的旨意,要調任回京!”
“嘶!”眾人頓時滿臉不可思議,面面相覷。
傅讓又看了他們一眼,“接任我的,是甘肅鎮總兵,老將軍宋晟!”
“啊!”周圍又是一陣驚呼。
對于這些軍將來說,宋晟完全是不是一脈的。
尤其是傅讓的副手張文杰,更是坐在旁邊深色復雜。
他表情的變化,直接被傅讓盡收眼底。
“文杰可是有話要說?”傅讓問道。
他這樣的在軍中獨當一面的勛貴二代,比起那些從最底層殺上來的將領有個長處,那就是更會察觀色。
這不是貶義,而是褒義。老一輩那些軍頭們,殺人放火行帶兵也行,但你讓他們去品味人心,就難了。
張文杰面露躊躇之色,似乎有些不知怎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