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就是不喜歡我,她從來不抱我,也不同我吃飯,也不同阿爹吃飯,他也不同我笑……他對著別人都笑,就是對著我不笑……”
小小的君夙折說著這些,像是在控訴著什么,又像是在說著平淡的故事,眉眼間有著淡淡的憂傷,但更多的是習慣后的坦然。
顧颯突然想到了自己墜入幻境時的事情。
教官他們的枉死,一直是她難以釋懷的往事。
就算為他們報了仇,那件事也一直是她心里的疤,并不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撫平。
如此來說的話,沈約也就是君夙折心里的那道疤。
母親當年對他冷漠,在他幼小的心里造成了很深的傷害,以至于這么多年過去了,哪怕是現如今,這件事依然可以傷害到他。
所以,他才會在這個幻境里見到自己的母親,就像她在幻境里見到教官那些曾經的戰友。
顧颯心念微動:“如果說,我救了戰友之后的釋懷,是我走出幻境的辦法,那……君夙折的釋懷,就是沈約!”
也就是說,如果不解決沈約這個問題,君夙折可能就會被困在這個環境里無法自拔。
沈約!
顧颯再一次寬慰的摸摸君夙折的頭:“你有什么愿望嗎?我可以幫你……比如說讓你母親抱抱你?”
“……”
君夙折恍然的搖搖頭,蹲在那里繼續鼓搗著螞蟻窩。
顧颯猜不透他的意思,小心的問道:“怎么?你不想她抱抱你嗎?”
“她不會的,他看到我就討厭……她不會抱我的!”君夙折的聲音很冷,很平靜,不像是一個兩三歲小孩子該有的情緒。
“你沒有試過怎么會知道呢?我幫你,好不好?”
“……”君夙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低著頭繼續玩。
顧颯想著先不管了,死馬當做活馬醫,試試再說吧。
她捏捏君夙折的小臉蛋,柔聲叮囑道:“在這里等我。”
沈約在那邊摘花,花瓣已經摘了半籃子。
顧颯走過去之后,抓起一把花瓣,漫不經心道:“你這是要做胭脂嗎?”
沈約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我不確定你知道什么,也不確定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你不愛他!”顧颯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一點都不愛!”
“你說的是誰?”沈約看向君夙折的方向,冷眸:“是那個孩子嗎?”
“他是你兒子,他不是一個孩子,他是與你骨肉相連,與你有著相同血脈的繼承者……”
沈約不等她說完,驀然抓過竹籃,轉身就要走。
但是顧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籃子的另一邊。
“沈約,既然你不喜歡他,為什么還要生下他?”
“我說了,你認錯人了,我是金音,不是你認識的什么沈約……”
“可你是他的母親,不管你改了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你都是他的母親,哪怕是你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住口!”沈約明顯的怒了,眼尾處青筋直跳:“你不是我,你沒有經歷過我的那些事情,你有什么資格來批判我的對錯?”
“我不是來批判你,我是來告訴你,人生的選擇沒有第二次,你對他已經造成了傷害,這個傷害是雙刃劍,在你不知不覺間,也傷害到了你……”顧颯的聲音軟了下來。
只有她知道,如今的沈約在面對君夙折的時候,心里是多么的后悔。
或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的坐起來,懊悔萬分的詢問自己,問自己當初為什么那么絕情?為什么沒有對自己的孩子好一點點?
但是這個世上沒有后悔藥。
君夙折的心理傷害是不可逆的。
而如今,在這個幻境里,沈約還有機會去彌補這一次的傷害。
就像她在幻境里救了自己的戰友一樣。
當在幻境中發生的事情達成了他心中所愿,曾經的那道傷疤自然也就淡去了。
顧颯緩緩的松開手,真摯道:“你信我,即便你如今這樣對他,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依舊沒有恨你,只是在內心自我療傷……他在用他的整個人生來治愈他的童年,來治愈缺失的那份母愛!”
所以,這才是他心魔形成的原因。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