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管教懷里的娃,聽管教說了娃的來歷,鄭落梅一下子就哭成了淚人。
凌國志,這么冷心冷肺么,把一個一歲的娃扔在監獄門口就不管了?難道就不怕娃丟了!
但轉念她就明白了,凌國志一定是知道了孩子不是親生的。
可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這樣啊,當初走的時候,她托付過的。就算是個普通朋友,也不能這么冷心絕情,何況是同床共枕的愛人。
她抱著孩子哭花了臉,小凌空好像還認識她,瞪大眼睛盯著她,忽然捧住了她的臉,笑了。
嬰兒真是這世間最好的解藥。
管教問她還有沒有其他親屬,鄭落梅擦了把眼淚,小聲回道:
“報告管教,沒有了。”
其實她剛剛就把認識的人想了一遍,活了半輩子,竟然沒有個可托付的人。
至于孩子的生父,她也不確定是老孟,還是劉哥。難道讓警察去找這倆人排除嗎,她不想那樣。就算是老孟的,老孟媳婦那樣厲害,肯定容不下這孩子,這么小的娃落到孟家人手里,可能連小命都保不住。如果是老劉的,她更不想,老劉是個什么人她最清楚,萬一老劉嫌累贅把孩子賣了呢,她感覺老劉能干出賣孩子的事。
想來想去,孩子交給公家她最放心。
“你娘家就沒有親人嗎?”管教試探著問。
女監區的管教是個四十多歲的女獄警,也是做母親的人,如今看著這對母子,也唏噓不已。
鄭落梅搖搖頭,心里猛的一疼。
她沒有娘家。
……
很小的時候,鄭落梅就知道自己家不一樣。
父親是個瘸子,活得很卑微,見誰都點頭哈腰的問好,平時就挑著擔走街串巷給人剃頭。
她對母親只有極模糊的印象,母親是個瘋子,身上常年有很重的尿騷味,她四五歲的時候,母親徹底從她生活中消失了。
幼年的她,還不知道為什么鎮上那么多人家,只有自己家這么艱難。
后來,慢慢大了,從父親偶爾跟她說的只字片語里,她明白了自己家是怎么回事。
安州最南邊的太平鎮,解放前有一家地主大戶,姓鄭。
據說太平鎮大街整條街的房子都是鄭家的。大半個太平鎮的田地都姓鄭。
后來,這個家就家破人亡了。大地主六個兒子,有的被打死,有的服毒,有的上吊,最后只剩姨太太生的最小的兒子活著,但也被打斷了腿,是年十一歲。
這個小兒子原名叫鄭之厚,表字元樸。但這些都隨著時代逝去了,這個小兒子后來被賦予了一個全新的名字,叫鄭向新。
鄭向新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長大的,反正,他瘸著腿把自己養大了。
成年后,他有了手藝,就是走街串巷的剃頭匠,剃一個頭,五分錢,后來一毛,后來五毛,不敢多收,怕有罪。
再后來,那段歷史慢慢被塵封,鄭向新在去鄉下剃頭時,一個外鄉人見他老實,把自己女兒嫁給他。
也可以說是賣給他吧,人有點不正常,總是不知道穿衣服。有了家,鄭向新就不走街串巷了,他在家門口支了個剃頭的小鋪子。
再后來,他有了個女兒,鄭家總算有后了。
女兒五歲那年,傻妻丟了,以往傻妻也總是跑丟,他都會走街串巷去找,可是如今他有了女兒,他顧著女兒,就無法走遠了找。
鄭向新便是鄭落梅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