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不算陡。
羊腸小道上,如水的月光靜靜流淌鋪了一地。
清風攜著花草清香飄來,像一個調皮貪玩的孩子,淘氣地波弄著陸紹安的發絲。
蘇禾趴在陸紹安的后背上,腦袋半貼著他的耳側,被風拂亂的發絲不適掠過她的臉頰,一陣陣的酥癢。
“陸紹安,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蘇禾輕聲問道,“我不是讓你回市區休息嗎?”
陸紹安一步步地往前走,地面凹凸不平,他卻如履平地,平穩得讓蘇禾感受不到一絲顛簸。
聽到蘇禾的問題,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會再離開你……”
蘇禾的臉本是貼著他的,沒想到他忽然轉過頭,一時之間來不及躲開。
她的唇瓣,被動地刷過陸紹安臉上的面具邊緣。
一半是生硬的冰涼,一半是柔軟的溫熱。
冰涼的是他的面具,溫熱的是他的下頜。
不經意的親密,兩人四目相對時,都是一愣。
說到一半的話,也頓時斷在了喉嚨里。
陸紹安的兩只手,繞過蘇禾的腿握成空拳垂落在腰際,此刻不自覺地捏緊,下顎處被蘇禾碰過的地方,似像是被火點燃了,迅速變得灼熱。
蘇禾的臉頰也是悄無聲息地漲得通紅。
比起親吻,他們甚至做過更親密的事。
可是,剛才那不經意觸碰的感覺,卻比之前所有的親密,要更加觸動她的心弦。
“陸紹安,我餓了!”蘇禾不自在地挪開視線,悶聲說道。
心頭被強行壓下去的感情,好像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這種感覺,讓她害怕。
陸紹安察覺到她情緒忽然變得低落,似也想到了什么,深吸了口氣,重新加快了腳步往山下走。
如果半山腰時,原本蘇壽光躺著的一顆大石頭附近,已經不見了人影,只有草叢上沾著一灘暗紅。
月光下,那暗紅色不甚起眼,蘇禾沒有注意到,只有陸紹安飛快地看了一眼,隨即像沒事人似的背著蘇禾下山。
如果不是蘇禾喊餓,陸紹安恨不得下山的路可以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天亮。
可他舍不得蘇禾餓著。
白天的時候,蘇禾就沒怎么吃東西。
蘇禾養父母的房子已經燒成了灰燼,看著黑色的殘垣斷壁,蘇禾的面色一片慘白。
從小到大,就算這里是她的噩夢,卻也藏著養母和她的美好回憶。
如今就這么毀了,養母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也被抹掉。
前不久她還在替養母守著靈堂,可現在,連養母僅剩的遺照都毀之殆盡。
滿心自責,蘇禾的眼角忍不住泛紅,豆大的眼淚失控地從眼角滑落。
陸紹安很少看到蘇禾掉眼淚,此刻看著她難受的模樣,那些眼淚仿佛是打在了他的心口,每一顆都無比沉重。
他想要抬手,替蘇禾擦去眼角的眼淚,可手剛抬了起來,卻又找不到立場去碰她的臉,又訕訕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