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遠離東宮,選擇趙見月和高妃,本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但在聽到蕭回說,是謝安“提醒”他求助了國公夫人那一刻,她就總覺得不對勁,直至龔姑姑跟她說到和親!
她才想明白一點,這一切恐怕都是謝安一手推就!他早就知道她和高妃的“關系”,也早就知道大明將和瓦剌聯盟,他還私底下以“雪滄公子”的身份,接觸過那個袞多!
所以她那一刻的戾氣和沖動,其實是因為想到了這點。如果她的示弱,她的“從良”,得到的是他的步步緊逼,那她可就要掀桌子了!
然而,他趕回來了……
她已讓小桃核驗過,知道謝氏確實有小動作,小桃安排的人,還沒開始引導輿論,就已經有另一股力量,在和她不謀而合的做了這些。
這不對勁。
他如果是想斷她的路子。
在他察覺到她與陛下有“交易”那一刻,勢必會布置出別的抗衡手段,讓她無論如何掙扎,都只能被迫去和親。
就算毫無手段,也不該幫她?他完全可以繼續呆在南州,避開一切,甚至暗地里和忠勇伯世子合作一下,在聯盟談判上,叫她絕望。
狗謝安,一直知道該怎么讓她絕望,不是么?
但她也做好了,再來一次魚死網破,不成就死的準備。
可是——
他很奇怪。
“奇怪么?”
像是心有靈犀,謝安問出了明悠心中所疑。
但他沒有直接回答明悠的問題,而是說道,“我在南州,發現了你說的紡車了。”
閑散靠在椅背上的謝安,指了指不遠處的包裹,“幫我拿過來。”
明悠盯了他一會,見他散著的發還很濕,有幾縷正落在身前,發尾粘著不算輕薄的棉衣,暈出一小片深漬。
視線微滯了片刻,才轉回這人臉上,大約是發中的濕意柔和了他的五官,暈得他格外唇紅膚白……
視線相對了好一會后,明悠轉身去拿包袱,“你帶了圖紙回來?”
“唔?!敝x安打開包袱,果然取出一沓紙來,那是一架利用了水力的紡車,雖然還比較粗糙,但想法很好!
明悠仔細看完后,已經能想象到,只要這技術不被打壓!以南州的水利條件,很快就能普及,紡織業恐將迎來變革!
而變革,通常意味著轉機、財富,也意味著沖突、流血!她所熟知的大明資本主義萌芽,就是被沖突、血腥所抹殺,現在——
“這種水車一旦大規模用上,布匹的價格可能會大幅度下降,許多買不起布的百姓,將不再衣不撇體。
但布匹價格下降,勢必會使得現有的布匹買賣者利益受損,他們不會答應,我想問你,你有什么看法?”謝安陳述問來。
明悠放下紡車圖,想著那句“不再衣不撇體”,語調無波的說道:“先吃面吧,坨了不好吃?!?
謝安斂下略染了笑意的淵眸,老實拿起筷子,慢慢吃起其實還是有點坨了的面,但他自己做過的事,被警覺很正常。
方明悠,果然比上輩子謹慎、有腦子得多。
他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她還是生出了懷疑。
若非他趕回來縫縫補補,這碗面不會出現,她也不會來問他,她只會更提防他。
終于想明白,過去為何無論他怎么旁敲側擊,怎么用“水手”的身份去勸,她都無動于衷了。
她早就發現他匿在深處的暗爪,只是還沒想明白,爪子會把她推向何方,直到“和親”出現,她便徹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