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就深了,乾清宮的燈火還亮著。
且隱約有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皇锹牪徽媲小?
外面的人聽不清,不是因為里面的人說話聲音小。而是老爺子當初立下的規(guī)矩,君臣商議國家大事,太監(jiān)要立于門外十步,違令者斬。
所以即便是王八恥這個乾清宮總管也只能遠遠的站在夜風中,只有當有需要他通穿傳的時候,他才能上前。并且在他上前的時候,還要先跟守在門口的侍衛(wèi)說。
“失策!”王八恥看了眼繁星夜空,又頗為羨慕的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鄧平,腦子里回想著皇帝要懲罰樸無用的那一幕,“怎么忽然把皇后壽辰這茬兒給忘了?”
有權(quán)利的地方必然有爭斗,這種爭斗是人的天性。這幾年王八恥一時風頭無量,但也小心翼翼。對宮里其他人盡量的顯示自己的隨和,但唯獨對樸無用....
其實,這里面藏著只有他們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兒。
王八恥又看看夜空,一陣風吹過,他忽然覺得有些冷。
“高麗的星星,是不是也這么好看?”
人在發(fā)跡之后,最思念的往往是以前想逃離的地方,那便是家鄉(xiāng)。
王八恥這個大宦官出身高麗,很小的時候就被當成貢品,送到大明的京城當了太監(jiān),在這座紫禁城中學(xué)著當奴婢學(xué)規(guī)矩學(xué)漢語。
曾經(jīng)他無比痛恨為了幾斗米就把自己給賣了的父母,可是這些年當他成人之后,每每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的時候,腦中浮現(xiàn)的都是已模糊的親人容顏。
其實沒發(fā)跡之前也想,但那時候是一邊流淚一樣想,而現(xiàn)在則是有些憧憬的想象,若是家鄉(xiāng)的親人得知他如今的地位,該有多高興?多榮幸?
父母大人他越是想,印象越是模糊。可記憶中,在他離家時剛會說話的妹妹,卻是越來越清晰。尤其是他和妹妹最后分別的畫面,他被塞在牛車的籠子里,駛出滿是茅草房的村落,梳著鞭子的妹妹,一邊哭一邊喊一邊追.....
所以,這兩年在高麗那邊有人送貢品的時候,他曾暗中授意過高麗撩來京城的人,幫他尋訪家中的親人,尤其是那個妹妹。
可是,掌管紫禁城內(nèi)勤的是樸無用,那狗崽子幾次三番以內(nèi)官不得和外官勾連的祖訓(xùn)為說辭,不許高麗那邊的人幫手。
雖然樸無用是偷偷說的,可王八恥都知道,他也是有眼線的。
“西八一塞濟!”
想到這,王八恥用腦海中剩余不多的高麗話罵了一聲。
下一秒,他突然眉頭緊皺。
“樸無用似乎跟皇后那邊的關(guān)系很好.....前幾日聽說他還私下里跟沒良心單獨喝酒?”
正想著,他的耳朵猛的立起來,回頭凝望,然后快速的跑過去。
“奴婢叩見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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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寧兒身后就帶著兩個宮女,手里拎著一個食盒。
“王總管起來吧!”對于朱允熥身邊的人,趙寧兒總是和顏悅色,朝乾清宮那邊張望一眼,“皇上還沒歇著?”
“回娘娘,萬歲爺還在跟幾位大臣商議國事!”王八恥躬著身子,畢恭畢敬的說道,“奴婢這就去給您通稟...”
“不用了!”趙寧兒笑道,“皇上在忙,本宮等著就是!”
說完,揮手讓兩個宮女走開,駐足站在乾清宮外。
大明朝老爺子定下的祖訓(xùn),太監(jiān)不得識字外還有一條,后宮不得干政。
但守在門口的鄧平看的真切,已是挑開門簾,無聲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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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來,先期準備的三十萬石糧食定然是不夠的!”.5八一60
朱允熥坐在羅漢床上,手里捧著一杯濃茶,對諸位大臣說道,“災(zāi)后的重建,才是糧食的大頭。伊等給湖廣,江西下旨,問問糧倉的結(jié)余,該運過來的就運過來。”
說著,嘆口氣道,“咱們不能只看眼前,黃河改道淮河決堤,今年修不利索明年可能還會再來,京師大倉鳳陽大倉的糧食能不動就不動。”
“皇上所甚是!”群臣齊聲點頭。
就這時,鄧平走進來,貼著朱允熥的耳朵輕語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