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分明有一個人,那個人把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叫她再也裝不下旁人。可偏生那人的影子朦朦朧朧,怎么辨都辨不清晰。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是眼前的人,還是那個帶斗笠的人吶?
那雙鳳眸含著笑,卻又似有口難,欲說還休。
到底在朱玉樓內,是什么都說不得的。
一曲胡笳停,阿拉珠裊娜走來,就在案旁跪坐下來,親昵地挽著那人的手臂,輕偎低傍的,仰頭朝著那人嬌嗔起來,“表哥,珠珠的舞好看嗎?”
那人寵溺笑著,“好看。”
婦唱夫隨,耳鬢斯磨的,聽得小七頭皮發麻。
原來這段日子朱玉樓里就是這般膩歪的,她才不想看他們二人活像唇不離腮似的,若不是那人定要她來,她才不來呢!
阿拉珠撇了一眼小七,眉毛一挑,笑吟吟道,“聽說魏人會跳采桑舞,今夜正好表哥在,不如魏人也跳上一支,叫表哥好好看看,到底是珠珠跳得好,還是魏人跳得好?!?
那人仍笑,“她不會跳舞?!?
阿拉珠偏偏不依,“魏人出身低賤,聽說生于山野,從小勞作,怎不會采桑舞?我還聽說去歲春日宴,魏人獨獨給表哥跳了一支,怎么一場大火燒壞了腦子,如今竟不會了?”
一席話把她貶的一文不值,因了獻祭的事,小七最是厭惡阿拉珠,仗著那人在一旁,不由地擰著眉頭道,“舞姬才跳!”
阿拉珠聞臉一黑,“魏人大膽!若是我阿翁知道......”
是了,阿拉珠有那老羌王與十萬兵馬做主,便是在公子許瞻面前,亦是腰桿挺直,絲毫不怵的。
便見那人似笑非笑,“蘭臺的舊事,你打聽的倒是清楚?!?
阿拉珠不答這話,裝作不懂,趕忙轉移開話題,撒嬌賣俏道,“表哥,阿翁又差人來問了?!?
那人笑道,“問什么?”
阿拉珠俏臉一紅,垂著眼簾羞答答道,“問大公子什么時候身子才能好,問珠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懷上大公子的孩子......”
真不害臊。
小七冷眼瞧著,瞧著阿拉珠,也瞧著那人。
那人面上波瀾不驚,一雙鳳目如點墨,看似溫和,卻又如深潭一般暗不見底。
聽見阿拉珠解釋道,“表哥不要怪阿翁,阿翁年紀大了,人老了,就總盼著要一個外孫,他們人馬如今就在薊城,天天差人來問......”
那人仍笑,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案上輕點,“是老了?!?
是了。
老了。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出自宋代釋如凈《維摩贊》,全文為:大病現前,乾坤一默。老而不死,是謂之賊。賊賊,春風啼鳥花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