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仍舊搖頭,“章德的孩子,亦是我的,我不曾殺。”
室內的氣氛一時冷了下來,主人聲音沉沉,“你,命人推了阿蘩,栽贓給阿拉珠。”
賓客不認,“妹婿難道不知推章德的是羌人?”
主人冷笑,“羌人亦是你的人。”
賓客亦笑,“我是魏人,又身在王宮,羌人的事也能賴到我頭上?何況,章德是我夫人,我雖防她,卻不會傷她。”
“你苛待阿蘩,竟還大不慚,敢說她是你夫人。”
“我苛待章德,妹婿可曾厚待過淑人?我對章德做的,遠不及你對淑人做的。”
提到了沈淑人,小七心里似突然撥云見日。
公子曾說,阿拉珠有著羌人少有的玲瓏心。
一個那么千伶百俐的人,一個敢做換國棋子的人,怎么會在這般緊要的關頭犯下如此蹩腳又愚蠢的錯誤?
若是阿拉珠動手,她必去尋一個魏人栽贓給沈淑人。正如若是沈淑人動手,也定然要去尋一個羌人動手一樣。
一樁與她毫無益處的事,她圖的到底是什么?
因而不是阿拉珠,是大表哥,抑或沈淑人。
設計公主腹中之子,既能使魏公子脫身做自己的后盾,又叫阿拉珠永遠喪失了入主萬福宮的機會。
當真是明槍暗箭,殺機四伏。
她聽見主人又道,“既白,你有通天的本事,能蠱惑羌人為你所用,亦能在薊城遍布細作。”
賓客輕笑,“妹婿說的話,愈發(fā)不好懂。”
“那我問,你在薊城安插了多少細作?”
“武王一朝不過一年之久,哪有什么細作。”
便見主人笑了一聲,不再問下去,只道,“飲酒。”
室內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唯聽見主人的指尖輕叩長案之聲,就似前夜曾在朱玉樓那般,那人修長的指骨根根分明,干干凈凈,在木紗門上打出了好看的光影。
然這叩擊聲,卻叩得人心驚膽落,惶惶不安。
右邊的身影一晃,賓客就要起身,“夜深了,不好再叨擾,不日魏使便該來迎,我該回去了。”
左邊的人淡然笑道,“大獄里的人都沒有睡下,不急。”
右邊的人身形一頓,“大獄?”
左邊的人笑,又斟起了酒,“就快有信兒了,先飲了這樽酒,再等等。”
那人總是妙算神機,果然,話音甫落,便有人匆匆趕來,拱手在門外稟道,“公子,已抓獲魏國細作四十三人,正連夜嚴刑拷問。其中有人供出了一份名單,又多達五十余人,虎賁軍已連夜前去緝拿。”
主人笑著頷首,“這回可聽明白了?”
隔著木紗門,雖看不見室內的人到底是什么神情,但想必賓客的臉色十分難看。
精心布局的細作網,竟不聲不響地被人端了,焉能不氣,焉能不惱。
小七心中慨然,這連襟二人吶。
一個身在燕宮,卻能鋪謀定計。
一個人在蘭臺,卻能謀謨帷幄。
真是棋逢對手,難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