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皙如玉的手上能打天下定江山,下能操長劍畫木蘭,她從來也沒有主動推開那只手。
如今她把那修長的指一根一根地撥開了,撥開,那人復又環住。
她的聲音平和的沒有一絲波瀾,“小七不是大公子想要的人,如大公子從前在薊城大營所說,小七不干凈了,是個惡心的人。大公子若還記著小七從前有那么一點兒好,就請把小七放走吧?!?
身后的人指尖一緊,開口時聲中夾著沉沉的嘆息,“小七,你累了,睡一覺吧?!?
“我不累。”她笑著說,“從前在暴室,哪一回不比今夜要長。”
這夜啊,靜得令人發指,身后的人也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
這句話就似一把利刃,直直地刺中了那人心頭。
但小七沒什么好怕的,身后的人若要暴怒,那便暴怒。
若要責打,那便責打。
若要懲戒,那便懲戒。
她想到謝玉也在薊城,想到謝玉也還活著,有謝玉作伴,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那人的聲音恍恍惚惚的,“你都想起來了?!?
是啊。
他才知道。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了下去,“早就想起來了,想起來,就回不去了?!?
早在大表哥走的那一日,她就全想起來了。
好的,不好的,通通都想起來了。
她也當真后悔三月沒有跟著魏國的車駕離開燕國啊,她咬著唇,她惱恨這個姚小七,這個姚小七竟沒有一回爭氣過。
那樣的機會,這一輩子又有幾回呢?
大抵就那一回,再也不會有了。
眼淚打濕了她的帛枕,她的聲音是冷靜而決絕的,“天亮了,我就該走了。”
那人靜默了好一會兒,好一會兒過去卻避而不答,他說,“母親病了,明日進宮去看看她吧?!?
她笑,“那是大公子的母親,不是我的母親?!?
她的母親早在多年前就不在了,她如今什么都要與那人區分開來,要區分得清清楚楚,分的明明白白的。
她的表哥是她的表哥,他的母親是他的母親,怎么能混為一談呢?
正是因了混為一談,因而才搞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人悵然低嘆,“小七!不說了,快睡吧,睡醒了,什么事也沒有了,不說了......”
說的真輕巧呀,一覺睡過去,就能當成什么都不曾有過嗎?
暴室里的囚禁和折磨,這一夜的誘捕和砍殺,便能當作大夢一場嗎?當作大夢一場,謝玉就能安然無恙了嗎?
身后的人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他沒有走,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闔上眸子,不愿再與他說話。
分明已是精疲力倦,這一懷的愁緒卻叫她怎么都不能安枕。
翻腸攪肚,意亂如麻,這般輾轉難眠的時刻已有過不知多少個日夜了。
可再一想,蘭臺不就是如此嗎?
在蘭臺的這一年又五個月,真正安閑自在的時候又有過幾日呢?
心里盤算著將來,惦記著謝玉,朦朦朧朧的就要睡去,一睜眼卻猛地看見謝玉立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