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吹來,把火把吹得七搖八晃。借著火光,小七看見掖庭令后有一人,穿著與掖庭獄卒一樣的袍子,看不清臉,卻能見刀尖抵住了掖庭令的腰身,把袍子都抵進去好大一塊。
掖庭令不敢動,故作鎮定問道,“閣下何人?”
火光在那人臉上映出晦暗不明的顏色,那人聲音沉著,小七十分熟悉,“無名氏。”
眸中一熱,是謝玉吶。
只有謝玉的聲音泛著山水云翳的韻律,在這黑云翻滾壓倒城墻一樣的鬼地方忽守得云開,似甲光向日,叫她心頭一安。
自入了掖庭開始便牽筋縮脈,一身的肌骨神經繃得似一張彎弓,此刻倏然一緩,不由地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牽筋縮脈,意為神經非常緊張。出自明代凌蒙初《二刻拍案驚奇》第二十七卷,原文為:“柯陳兄弟見汪秀才意思坦然,雖覺放下了些驚恐,也還心緒不安,牽筋縮脈?!保?
謝玉一來,她什么都不怕了,也大抵什么事都不會有了。
哦,也不,也不。
就在前夜,就在那株山桃樹下,裴孝廉說他砍了謝玉的腿,她也見過那把大刀上下全都是殷紅的血漬吶。
是夜他又怎樣混進了這龍潭虎窟,好端端地站在了這里。
傷勢怎樣,要不要緊。
一個人來,還是幾人一起。
小七全不知道,只知道謝玉來這一遭,是豁出了身家性命,亦是踩著刀山火海。
聽掖庭令問,“閣下要什么?”
謝玉聲音平著,不見任何情緒,他的底氣是這一身的好武藝給的,因而并不需什么情緒,只道是,“放了她,饒你不死。”
但見掖庭令哂笑一聲,“閣下好口氣,好身手,竟混進了掖庭來。只是,掖庭這地方啊,進來容易,出去可難啊?!?
眼見著其人單手攥緊了大刀,小七心里咯噔一下,張開嘴巴,極力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喊聲,“刀!小心他的刀!”
將將出口,掖庭令的刀就被謝玉打翻在地,咣當一聲,駭得小七周身一凜,駭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火光下掖庭令被打得發麻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戰栗,但到底是個聰明人,知道迅速判斷形勢,分析利害,因而緩緩地舉起了雙手,輕著聲好商好量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刀劍無眼,放人是小事,小事。人活著,還是酒肉財色最要緊。大俠要人,只管帶走便是,藺某最好說話,為這點兒小事傷了身家性命,實在劃不來?!?
謝玉手里的刀又往前逼近了幾分,“那就有勞藺大人送我們一程?!?
掖庭令趕緊應道,“是是是,是是是,應該的,應該的?!?
說著便朝四圍持刀的獄卒使著眼色,“棄刀!退下!退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