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的是她,見王叔的是她,背棄孤的是她,蘭臺的暗樁也是她。
好似一盆冰水兜頭澆來。
孤靜默半晌,摔了手中的角觴,也摔了案上的書簡,筆架,燭臺。
孤想,孤要再試一試。
但若她過得了這一關(guān),孤不再追究她的背棄。
孤命人整頓兵馬,子時剿殺。扶風(fēng)上下,一個活口也不留。
孤提步上樓,她自知暴露,低垂著頭不敢抬起。
孤掐住她的脖頸,凝眉與她說話。
“你仍舊想要我死。”
她渾身輕顫,一句話也不敢說。
孤眼眶泛紅,不知究竟為何要留她,也不知她為何要卷進來。
孤以軟帛裹住了她的傷處,穿過雙臂繞到前來,用力一勒,于她的胸脯上打了死結(jié)。
那一對胸脯被勒得扁了,將她勒出了淚來。
疼嗎?
可有孤的心疼?
孤命她不許松開。
不許松開,再疼也要忍著。
她惶惶不安,費力喘息怔怔地應(yīng)下。
她說,奴不松開。
孤心中輕嘆,神色緩了下來。
孤哄她不必害怕,孤說,屠了良原君,便不再有你什么事了。
她該聽孤的話。
孤問她,小七,你可會等我?
她應(yīng)了,她說,奴等公子。
但愿。
孤但愿她能等。
孤往廳堂走去,不能放心。
及至拐角,到底止住步子,轉(zhuǎn)身定定地望她。
孤想告訴她,小七,不要出門。
不要出門。
就在蘭臺等孤。
過了是夜,孤會娶你。
可到底也沒有說出口來。
是夜月黑風(fēng)高,殘星數(shù)點。
孤策馬出蘭臺,徑去扶風(fēng)之外。
就在前往扶風(fēng)的必經(jīng)之路,立于馬上,按轡徐行。
孤心中忐忑。
但愿不必在此處見她。
然。
然有馬蹄聲自薊城大道疾疾奔來,驚起了一片雞鳴狗叫。
孤借月色看見了她。
孤趨馬向前,已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意料之中,早知如此,卻總奢求不一樣的結(jié)果。
孤慍怒,痛心,不忍。
孤萬般無奈,憂心如酲。
孤悵然問她,為何不等。
孤不知她為何不等。
她乖乖等孤,什么細作暗樁通風(fēng)報信,不就再不必追究了么?
孤心中悲苦,這么多年,竟忍不住在外人面前滾下淚來。
孤不知她為何總不信孤,為何總不聽孤的話。
她從也不認錯,從也不愿回頭,她認準(zhǔn)了一條道就要走到黑。
你瞧啊,月色下她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次又一次棄孤而去。
小七啊。
絆馬索已橫在薊城大道,她能跑到哪兒去呢。
馬蹄翻飛,將她遠遠地摔了出去。
那寂無一人的巷子,都是孤的虎賁。
披堅執(zhí)銳,橫挎大刀,恭候多時。
孝廉一再證明他的話,他說,公子可看清了?魏賊終究是魏賊!
是了,魏人,終究是魏人啊。
孤的汗血寶馬在她身旁徘徊,孤心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紓解。
孤問孝廉,潛入燕國的細作向來如何處置。
孝廉笑,他說,唯割舌斷肢,做成人彘,懸于門樓爾。
孤。
孤心頭一空。
孤又問,可曾有過女細作。
孝廉覷她一眼,笑道,無非先奸后殺。若運氣好的,便毒啞挑筋扔去慰軍,何時死了何時算完。
孤。
孤心如刀刺啊。
孤問她,魏俘,你可想過這個結(jié)果?
她即便心里無孤,也該牢記自己最初不過是個魏俘啊。
她強撐著身子辯白,她說,“我也為公子擋過刀。”
孤低笑一聲,是啊,不擋那一刀,又怎么為自己洗清嫌疑。
她說王叔答應(yīng)有生之年不起戰(zhàn)事,她說她見過大表哥與王叔的盟約。
可王叔能給的,焉知孤給不了啊。
孤為她,到底未曾再起征伐。
月色如水,這周遭雞飛狗跳,兵甲幢幢。
孤命孝廉親手捆她,命孝廉連夜去打籠子。
就將她橫于孤的馬背,扣住她脊上的麻繩,打馬回蘭臺,丟進了孤的臥房。
孤又一次將鐵鏈拴上了她的腳腕,孤的青龍劍挑斷了她的麻繩,再不必說什么,胯在她身上便撕扯起她的衣袍。
她極力掙著,袖中的金柄匕首霍然拔了出來。
孤手上一頓。
她仍要殺孤。
孤。
孤的心一次次傷透,至此已徹底冷了下來。
她眸中沁淚,攥著匕首的手微微發(fā)顫,那匕首最終橫在了自己頸間,她說,“公子開恩,要小七自己死罷。”
開恩?
她怎配要這份“恩”。
不配。
她的衣袍在孤手中輕易便扯爛撕碎,孤?lián)炱鹇槔K,復(fù)又將她捆起。
在那粉白嬌嫩的身子上一道道地穿過,穿過她的脖頸,繞過她的胸脯,勒緊她的腰身,連同她的雙臂細腕全都縛于身后。
粗礪的麻繩悉數(shù)嵌進她的皮肉之中,白日為孤所受的傷口正被繩結(jié)抵著。
孤有至高的權(quán)力,有強勁的力道,有血氣方剛的軀體。
孤若想強要了她,實在是易如拾芥,手到擒來。
孤原不必等這么久。
但偏偏等了這么久。
孤等她心甘情愿地交付,心甘情愿地嫁娶。
若不是這日東窗事發(fā),孤還會繼續(xù)等下去。
可孤等來的只有背棄。
她如今在孤的掌心,她只配被箍著,被縛著,被壓著。
她神情哀痛,無聲慟哭。
她哭,但孤不愿看她哭。
孤將她按趴在青銅案上,自背后蠻橫欺入。
她慘叫一聲,淌出了血來。
孤將她死死地按在青銅案上,她毫無翻身還手之力。
她極能隱忍。
一個極能隱忍的細作。
她極力隱忍著不肯發(fā)出聲來。
她越是極力忍耐,孤越是要扯緊她的發(fā)髻更為蠻橫地索取。
她在哭。
她的胸脯被死死壓著,那青銅案上的紋理都刻進了她的身體。她的眼淚一串串地落到案上,聚成一堆,向四周漫延淌去。
孤用馬鞭笞了她,命她像尋常的女人一樣喊叫。
她有極硬的骨頭。
她死死咬唇,不肯從孤。
不從,便笞。
細作便不怕疼了么?
真當(dāng)自己是鐵打的么?
她忍不住哭出聲來,一出聲便是抑制不住的呻吟。
是,得叫。
就只做個女人,不做魏人的刀刃,不做扶風(fēng)的暗樁。
得叫。
得叫。
縛于背后的手早就變了色,傷口亦隨孤每一次的撞擊被繩結(jié)反復(fù)磋磨,已然血肉模糊。
那便血肉模糊。
是細作該受的。
她數(shù)次昏迷,又數(shù)次被馬鞭笞醒。
孤要懲戒她,要調(diào)教她,要馴服她。
馴服這野馬。
馴服這貍奴。
馴服這不聽話的狼犬。
她清醒時求孤賜死。
呵。
死?
死還不簡單,死是這世間最容易的事。
若輕易就叫細作死了,那人人都能去干細作了。
她這身子,實能一用。
孤要用。
不必求什么心,只用這灼人的容器。
直至東方已白,孤才起了身。
孤捏住她的下頜,冷然瞥來,“睜眼看清,你到底是誰的人。”
她不睜眼,便依舊不曾馴服。
孤迫她睜眸。
她怯怯望孤,抖顫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呵。
孤不由輕笑。
既不愿做孤的人,那便做個禁臠。
臠者,肉也。
一塊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