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進(jìn)冷宮三年來,不論真病假病,沈灼從未有只片語傳出來。
“太醫(yī)院的人全都死了?”蕭屹掃了姜寧一眼,聲音更冷。
姜寧語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這根本不關(guān)太醫(yī)院的事呀!冷宮那地方本就不準(zhǔn)太醫(yī)進(jìn)去,如果想要讓冷宮里的人得到醫(yī)治,必須要皇帝下旨才行。
“太醫(yī)院的人要是沒死絕,那現(xiàn)在就擬旨,全拖出去砍了。”蕭屹淡聲道。
姜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俯地,顫聲道:“老奴即刻著人讓太醫(yī)去看病。”
說罷,姜寧便顫顫巍巍快步走出帥帳。他拿出大內(nèi)赦造的赤金魚紋符,讓一等內(nèi)侍張峰八百里加急往京都去,持此令讓太醫(yī)院即刻派人進(jìn)冷宮問診,若有誰阻擋,格殺無論!
將事情快速處理完,姜寧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這才覺身上陣陣發(fā)寒,竟是冷汗浸透了全身。他清晰地感知到,蕭屹剛才在盛怒中動了殺心,真要砍了太醫(yī)院所有人呀!
“唉......”
姜寧長嘆一聲。做為一個服侍蕭屹從小到大的人,他是看著蕭屹怎么雙手沾血,一步步登基稱帝的,同時是看著沈灼怎么與蕭屹反目成仇,一步步走入冷宮的。在眾人都在恭賀林貴妃喜懷龍?zhí)r,他卻只盼著冷宮平安無事。
姜寧剛緩過氣來準(zhǔn)備休息,就聽中軍帥帳內(nèi)傳來陣陣鼓聲。
半夜三更突然擊鼓升帳議事,姜寧心里一驚,難道有敵襲?姜寧立即遣一內(nèi)侍去打探情況。小內(nèi)侍打探回來的消息卻是蕭屹決定天一亮就要正面強攻。
咦?之前不是說,先圍而不攻,待尋到恰當(dāng)時機(jī),用巧攻嗎?
姜寧皺了皺眉頭,陛下怎么突然一下這么心急了?是著急趕著回朝嗎?
阿古城外的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但千里外的京都卻歲月靜好。雖已月上中天,但酒樓歌臺仍燈火通明,夜市上小商小販的攤前也人來人往。
天盛王朝建國3000余年,歷來國強民豐,生活富足。盡管新帝繼位不久,其間也起過諸多波折,但除了添些茶余飯后的八卦之外,對京都老百姓的生活并沒有太大影響。
突然一束火光沖天而起,街上眾人失聲驚呼。
“快看,快看!走水了!”
“天哪,那是皇宮,皇宮走水了!”
皇宮內(nèi)此刻一片大亂。宮中內(nèi)侍和值守的禁軍全都手拎水桶來回奔跑,忙著滅火。
只是這火來得太突然,火勢又太陡,只片刻間便烈焰沖天,照亮了半個皇城,濃煙滾滾騰空而起,滅火的水根本是杯水車薪,完全不夠用。
處于火場正中心赫然是:冷宮。
在火苗還沒蔓延到的一小廂房內(nèi),三個黑衣人跪在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前,神色緊張。
“娘娘,快隨奴婢走吧,再不走就真的燒沒了!”
“娘娘,之前不是說好了將計就計的?您要沒力氣,那讓屬下背您走吧!”
“三將軍還在漠北等您呢!娘娘!!!!”
簡陋的木板床上斜倚著一位素衣女子,她面色蒼白,一臉病容。正是被打入冷宮的皇后沈灼。
“小石頭呢?”沈灼聲音沙啞,似壞了嗓子。
“福來公公在東宮守著,太子不會有事的。”
“你們按原計劃把太子帶走。我,就不走了。”沈灼氣息越發(fā)微弱。
床前三人大驚,不由紛紛重重一頭磕在地。
“娘娘三思!”
“娘娘!您不為自己,也要為太子想想呀!”
沈灼慘淡地笑笑:“我這癆病早把身子耗空了,就算隨你們出去,也熬不過半月,還憑添累贅,又何苦費這勁。”
她喘了口氣,繼續(xù)道:“貴妃如今有孕,林家費盡心思籌劃這場大火,若見不到我尸骨,他們豈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便誰也走不了。只有我死了......小石頭才有一線生機(jī)。”
沈灼閉上眼,喘息片刻后,才又緩聲道:“我年少時任性嬌縱,不聽阿姐和兄長的勸,錯把虎狼當(dāng)良人,結(jié)果害了沈氏滿門。阿爹沒了,阿娘沒了,阿兄和阿姐都沒了......”
沈灼的目光穿透破敗的窗欞,一滴淚,從她臉龐滑落,滴在她心口。悔嗎?悔的,日日夜夜地悔。
“若不是為了小石頭,我哪有臉茍活至今。如今既然三哥還在,你們便替我將小石頭交予他,就當(dāng)全了我們主仆一場的情意。告訴三哥,從今后,小石頭姓沈,不姓蕭。”
沈灼將一直緊攥的手心攤開,上面躺著一塊玲瓏的玉牌。
貼身侍女鶯兒認(rèn)得,這是平陽郡主送給沈灼的周歲禮物,沈灼從未離身過。沈灼手微抬,鶯兒立即接住。
“你們走吧,都走吧。我累了,也該歇歇了。”
沈灼虛弱地將話說完,緩緩閉上了眼,三人上前一探,發(fā)現(xiàn)沈灼竟是閉了氣。
“嘣!”一聲,燃著火苗的門轟然倒塌,灼熱伴著濃煙瘋狂涌入。
三個黑衣人互看了一眼,快速將沈灼抱到室外空地上。雖不能帶娘娘走,但至少不能讓她尸身受火焚之苦。
此時整個冷宮濃煙滾滾,已是遮天蔽月。
三人跪在沈灼面前磕了三個頭,便飛身消失在濃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