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萬將士戰死,尸骨未寒,你讓朕如何能免?”
沈灼一輩子的淚,似乎都集中在那日流盡了。她闖進天牢,去見了沈淵。
“嬌嬌,阿爹再也護不住你了?!?
沈淵伸手出,隔著柵欄撫著沈灼的發頂。不過短短半月,沈淵鬢發皆白,一下蒼老了十幾歲。
“阿爹,你沒有叛國是不是?”沈灼哭著問。
沈淵淡淡一哂:“飛鳥盡,良弓藏,叛不叛國又有什么重要?要怪,也只能怪阿爹識人不清,招此滅族大禍?!?
“嬌嬌,此事大局已定,你就別再插手進來。你只管好好養育小石頭,能多活下來一個是一個?!?
“阿爹~~~~”
那日,沈灼在天牢里崩潰大哭。
從天牢出來之后,沈灼回到龍極殿,把自己所有的物品都搬出來,全燒了,然后卸去釵環,一襲素衣徑自去了冷宮。
蕭屹全程冷眼旁觀,沒說一個字。
不久后,她在冷宮里就聽到沈氏被滿門抄斬,與此同時沈衛起義兵,反了。
哪怕親眼見到沈途畫押的口供,沈灼也不相信沈淵和沈途會叛國,即使再多的鐵證甩她臉上,沈灼也堅定地相信,這是陷害。
再多的證據,也抵不過沈灼從小到大,二十幾年來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她無比篤定,阿爹和叔父不會叛國。
但,蕭屹不是她,蕭屹只相信證據。
蕭屹下旨抄家的那天,沈灼在冷宮里痛不欲生。除了有失去家人的痛徹心扉,還有將經年的深愛,從心里剜掉的疼痛。
若不是兒子蕭瑋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她怕是三尺白綾,也隨沈家人去了。
沈灼始終認為,蕭屹其實是知道沈家被冤枉,但為了他的江山穩固,他選擇了沉默。他犧牲沈家,就像他斬殺父兄一樣果斷。
沈灼再次深刻體會到了天家無情。她也頭一次清楚意識到,她所嫁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帝王。
天家的人連血都是冷的,不能與之有任何牽扯。這是沈灼重活一世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警。
陷害沈家的幕后黑手,這一世,她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沈灼與蕭屹認識十六年,相伴十四年,漫長的時光,從少年到青年,整整占去她生命的一半。愛過,恨過,歡喜無數,流淚也無數......前世的愛恨情仇穿越時空,鋪天蓋地洶涌而來,裹挾著悲傷,要將她溺斃。
沈灼被往事魘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心神俱傷。
蕭屹被人盯得不適,他扭過頭,見沈灼直愣愣地看著他。那目光很專注,也很飄忽,似乎沒有焦點,像是在看他,又好似不是在看他,仿佛穿透了他,落在某個不知道的地方。
蕭屹眉心微蹙,他不喜歡沈灼這樣看他,眸子里空蕩蕩的,映不進半分他的模樣。一絲異樣的不悅從心里掠過,蕭屹不由抿緊了唇。
沈窈也注意到沈灼直勾勾地看了蕭屹半晌。在回去的馬車上,她握住沈灼的手,有些擔憂地看著沈灼:“嬌嬌,七皇子不是良配。”
沈灼一笑:“阿姐,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