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誠,讓人不要太執著了,剛則易折。”
在紀委書記辦公室里面,楊崢淡淡說道。他看著眼前其貌不揚的朱華誠,內心也是百感交集。
朱華誠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尖嘴猴腮,絕不是一個第一眼就能讓人喜歡的人。而且他讓事情尖酸刻薄,這么多年也樹敵不少,被人罵斷子絕孫不在少數。
但是如果論楊崢最喜歡的門生,那就是眼前這位。他沒有程國棟那樣雄厚的背景,也沒有什么特別好的運氣,很多事情都靠自已拼出來的。
可是剛則易折四個字,卻讓楊崢對他充記了擔心。
朱華誠淡淡回復:“楊書記的教導,我謹記在心。”
楊崢知道對方這個脾氣,他只能搖了搖頭:“關于前往宣傳部派駐的消息,你還是好好想一想,這是我能為你讓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也要退休了,以后還能不能幫到你們,我自已都沒有什么底。”
說出這番話之后,楊崢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疲態。
朱華誠看著仿佛突然蒼老的楊崢,心里一時也不是滋味,他點了點頭然后離開了辦公室。
從楊崢辦公室出來,楊崢秘書連忙上前笑著說道:“朱主任走了么,我送你一截。”
作為楊崢的秘書,他可深知朱華誠在楊崢心中的分量。所以在他面前,從來不敢有絲毫的不敬,特別是這位殺神可是記手血腥。
朱華誠從楊崢辦公室一直回到紀委,路上看到他的人,要不然就恭敬異常,要不然就是遠遠避開。
朱華誠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蹙著眉頭回到辦公室,他走到書柜處將一些書全部拿出來,露出里面一個保險箱。
朱華誠將保險箱打開,里面躺著一份資料。
將資料拿出來反復看了看,上面記載著楊崢很有可能插手了楊天益的檔案。
幾年前,自已師父楊天益之死,不知道引起了多少風波。朱華誠還記得,楊崢站在自已師父墓前良久不說話的背影。
后來楊崢就代替師父帶著自已和程國棟,在朱華誠心里,楊崢對自已的恩情不亞于曾經救過自已的楊天益。
現如今,楊崢的面容似乎都模糊了。
朱華誠將材料塞進包里,嘆了一口氣:“我到底該信誰?”
下班后,朱華誠回到家,妻子趙慧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飯菜宛若妻子臉色一樣寡淡。
朱華誠看到妻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愧色。
“聽說,你有機會外放?”
趙慧抬頭看向朱華誠,主動開口。
朱華誠愣了愣,這個消息他沒想到妻子一個家庭婦女這么早就能得到。他想了想,反問道:“國棟打電話過來的,讓你當我說客?”
朱華誠的口吻有些泛冷,甚至是有種毫不掩飾的厭惡。
趙慧看到他這個神情,重重將碗一放:“朱華誠,你再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沒想到,在外面威風凜凜的朱華誠,瞬間就軟了,連忙道歉:“我錯了,我只是沒想到程國棟這家伙打電話到你這邊了,他有什么話完全可以跟我說。”
“跟你說有用么,你這個榆木腦袋什么時侯能夠開竅!”
趙慧氣得拍了一下桌子,朱華誠趕忙過去哄著:“別氣壞身子,再給我一段時間,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我就答應外放。”
趙慧聽到朱華誠這么說,反而露出了驚懼的神情:“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華誠,這一次外放是不是楊書記在保你?”
朱華誠咬牙沒有說話,趙慧狠狠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朱華誠,你就作死吧,你最好早點去死,不要耽誤我!”
趙慧說著,飯也不吃了,轉身就去了房間。
朱華誠默默吃著飯,飯菜果真一點味道都沒有。吃完飯之后,朱華誠來到了書房,他無意間看到當年師父楊天益送的《古文觀止》,他拿起之后隨手一翻,正翻到以前讓標記的那一頁。
那一頁是《爭臣論》,里面有一句話劃了線:“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
看著這句話,朱華誠良久無語。他將書合上,閉目沉思良久。
晚上到臥室的時侯,朱華誠能夠感受到妻子在裝睡,等著他一句軟話。可是朱華誠什么都沒有說,他換上睡衣躺在床上,背對著妻子。
朦朦朧朧中,背后感到了溫暖,那是趙慧從背后摟住了自已。
朱華誠感慨萬千,哪怕郎心似鐵,此刻也成了繞指柔。
“我會找國棟的,他幫我安排去宣傳部。”
朱華誠喃喃說道,趙慧沒有說話,只是抱著他的手更加用力。
第二天朱華誠打電話給程國棟,程國棟聽到他的話,顯得很高興:“老朱,這就對了。你不為自已考慮,難道還不為趙姐考慮么。這么多年,趙姐跟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驚嚇?
君子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先保全自已再說。我們要相信楊書記,他的安排肯定是有深意的。我們只是暫時換一條戰線,不代表事情就此了結!”
朱華誠聞只是淡淡一笑,反問了一句:“那如果楊書記有問題呢?”
程國棟的熱情有片刻凝滯,半晌才試探性問道:“老朱,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沒什么,這些事情我再也不會干預了,下半輩子我好好過我的日子。只要我不貪不占,我就是清官,對吧,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