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覺像抽空了靈魂般站在雨里,仿佛與唐家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天塹鴻溝。
也不知呆呆佇立了多久,終于,他緩慢地躬下身,單膝跪在水洼里,脊背劇烈起伏,失聲抽噎著。
這時,有腳步聲從背后傳來,在他身邊站定。
沈驚覺喘著粗氣,一寸寸艱難抬眸——
“需要傘嗎,沈總?”
衣冠楚楚的謝晉寰戲謔地勾唇,睨著他的眼神分明就是視他為芻狗。
沈驚覺喘著粗氣,浸泡在雨水中的五指顫抖地蜷縮,逐漸化作青筋繃緊的拳頭!
“看樣子,你是不需要了。”
謝晉寰居高臨下,上揚的冷唇洋溢著勝者的傲慢,“不過你對俏俏犯下了那么大的錯,唐叔叔想必已恨你入骨了吧?
事到如今,你覺得這種苦肉計還有用嗎?”
為主子打傘的譚秘書也在旁放肆嘲笑,“您要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原來這是沈總的苦肉計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沈總想當(dāng)唐家的看門狗呢。”
沈驚覺已經(jīng)沒力氣和謝晉寰養(yǎng)的狗計較了。
亦或說,他是在用這種任人宰割的方式懲罰自己。仿佛只有蹂躪他的肉身,踏碎他的尊嚴(yán),他才覺得心里好過一點。
才不至于愧疚得……再也撐不下去。
“這么晚了,沈總還不回嗎?你不回,我可要進(jìn)去了。”
謝晉寰輕笑一聲,眸光卻無比陰冷,“我知道,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說到底,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當(dāng)初如果你對俏俏好一點,何至于落到這步田地。你就跪在這兒,好好享受痛苦的滋味吧。”
就在兩人抬步走向閱棠苑大門時,沈驚覺終于幽幽開口:
“背后操縱霍昭昭的人,是你?”
謝晉寰停住,鏡片劃過厲芒,乜著他笑得耐人尋味。
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是你……把俏兒的身體情況,借霍昭昭之口,暴露給所有人?你這么做就是為了拆散我們,報復(fù)我?
為了報復(fù)我,你不惜揭開俏兒的傷疤讓她被苦痛折磨,謝晉寰……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她?”
沈驚覺暗啞的聲音低平成一條冰冷的線,淚水在他刀刻的輪廓上與雨水相交抗衡,“你的愛,真夠丑陋的。”
“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啊?”
謝晉寰笑得陰險詭譎,“把俏俏害慘了的人不是你嗎?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在這兒淋了太久的雨,腦子進(jìn)水了嗎?
沈驚覺,你別以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不待見你,也別以為只有我恨不得讓你死。
你這種晦氣的人還是別再纏著俏俏了,放過她吧。”
*
冷月如霜,驟雨初歇。
白燼飛迎風(fēng)站在頂樓欄桿旁,任風(fēng)吹得他的黑色風(fēng)衣獵獵作響。
他抽進(jìn)去了一整包煙,卻還是無法平復(fù)混亂的心緒,夾著煙指尖細(xì)細(xì)震顫。
“燼飛,你到海門了嗎?”
白塵燃擔(dān)憂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你獨自開飛機,路上沒出什么事吧?”
“沒有,三哥。”白燼飛緊攥著手機,極力調(diào)整呼吸。
白塵燃沉默片刻,聲音低沉,“燼飛,千萬,別做傻事。就算是出手,我情愿我來做那個罪人。”
“哈哈,三哥,我要真想做‘傻事’,你可快不過我。”
白燼飛將煙叼在唇間,長睫晦澀翕動,“照顧好俏俏,我晚點……再去看她。”
……
白燼飛之所以在盛京暫時沒回海門,一來是得知唐俏兒的身體情況心情過于沉重,還沒有整理好面對小妹的心情。
二來,是宴會結(jié)束前,唐俏兒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
四哥,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幫我盡快查到那個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
只有找到她,才能揪出幕后黑手。這對我,對驚覺,都至關(guān)重要!
白燼飛獨自坐在人來人往的酒廊中,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手機屏保上,他與唐俏兒的合影,苦澀與酸楚順著鼻腔倒灌。
此刻,就在他的斜上方,有一個攝像頭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向了他——
而攝像頭的另一端,連接的是千秋歲!
謝晉寰在這銷金窟的負(fù)一層,建立了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信息集散地。眼前上百塊屏幕,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著盛京一些大佬們的動態(tài),和特殊地點的情況。
很多大佬到死都不知,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別人監(jiān)控下,就像皇帝的新裝,根本沒隱私可。
“舒小姐!您要找的目標(biāo)出現(xiàn)了!”
舒顏心口一緊,立即向手下所指的屏幕望去。
當(dāng)白燼飛俊逸的容顏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心跳不由得加快,而定睛細(xì)看,她發(fā)現(xiàn)男人正深深凝視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那上面,赫然,是她的臉……
不,是唐俏兒的。
是所有人都珍視,寵溺,愛惜著的唐家大小姐。
舒顏眼神一層層冷沉下來,眸底緩緩暈染開一抹血色,“盯緊他,我現(xiàn)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