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哥呀,你怎么這么沒有出息!”熊三娃忍不住在邊上罵了一聲。
陳大興難堪地低下了頭。
張賢轉過頭來,再次面對沙長海,道:“看到沒有,這三個院落,是剛剛被敵人攻占下來的,黃新遠就在其間,我給你一個班的兵力,如果你能夠把他擊斃了,那么我就相信你!”
沙長海稍微怔了怔,咬了咬牙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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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亮了起來,激戰了一夜的人們并沒有清閑下來,張鳳集的周遭,處處都是硝煙,處處都是血色。戰斗還在持續地進行著,只是已經沒有了夜間那么激烈。
經過昨夜的大雨,空氣中已經多了幾許的清新,只是這清新里夾雜了太多的火藥味,也夾雜了太多的腥膩之氣,這是一種遠未消散的殺氣,依然在不斷得濃烈,依然在點點的聚集。同樣的,因為太多的血腥,仇恨也彌撒開來,原來毫不相識的人們,在這個時候,就仿佛已經經過了十世的對立,兩個陣營中的戰士們互相漫罵著,互相攻忤著,都恨不能將對方馬上置之于死地。可是,仔細想一想,在來到這個張鳳集之前,彼此之間大多數人還是從未相見的陌路。
黃新遠親率的五十九團二營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在奪下了三個院落之后,便馬上陷入了國軍三十二團后援部隊的三面攻擊。與他的情況相似,錢雄風和劉青所帶的兩個營也遭到了國軍頑強的反擊,他們卻沒有黃新遠這么好運,只奪下一個院落便停止不前,無法前進。
此時,黃新遠的這個營所受到的打擊是最重的,他也成為了張賢的主要進攻目標。
沙長海親率著一個班的士兵們沖進了第一個院子里,在這間剛剛被黃新遠奪下的院子中,還有三十多名五十九團的戰士,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做好防御工事,便被沖進來的十幾名國軍士兵的一陣亂突打倒,當場就有二十幾名戰士倒在了血泊中。這些沖進來的國軍士兵們,一個個端著美式湯姆遜沖鋒槍,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這是沙長海專門從他的三營中挑選出來的一個敢死隊,雖說是一個班,卻也是三營的精華。
與國軍強大的火力相比,黃新遠的手下們卻寒酸了許多,他們的槍大部隊還是步槍,以日式的三八步槍居多,這在近戰之中完全處于了下風,所以他們唯一還有一些威力的武器也只剩下了腰中不多的幾枚手榴彈,可是便是這些手榴彈,也不知道有幾顆可以炸響。
黃新遠帶著十幾個人躲進了房屋之中,借住著墻壁與窗戶對攻進來的敵人進行著還擊,同時甩出手榴彈,將過于迫近的敵人擊退。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對方的手雷扔了過來,這東西的威力竟然比他們手榴彈還要巨大,轟隆地一聲,已經將這個房屋炸踏了一角,撲簌簌落下的瓦片與泥土瞬間便將幾個士兵埋在了下面,還有一根大梁從屋頂跌落下來,已然砸中了另外幾個人。不等大家喘氣,沙長海已經當先著沖過來,對著屋內便是一通掃射,后面的國軍士兵們也快速地跟進,突突的槍聲不絕于耳,同時也壓制著五十九團的士兵們抬不起頭來。黃新遠知道不能再在這里戀戰,當先著從倒塌的后墻中穿過,帶著剩余的幾個士兵轉入了另一個院子。
沙長海抬頭之間,便看到了黃新遠熟悉的身影,他怔了一下,還是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作為一個職業的軍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沙長海的速度很快,就在黃新遠剛剛轉進另一間房子的時候,他已經跟了進來,但是,有一句老話他卻忘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從而忽略了身后的危險。也就在他沖進這個院子的時候,已經有一桿槍瞄誰了他,他剛剛要抬起手中的沖鋒槍的時候,那把槍便響了,“砰”的一聲,他撲倒在地,黃新遠回過了身,槍已經指到了他的頭上。
“沙長海?”黃新遠驚訝地叫了一聲。
沙長海捂著自己的腿,正抬起了頭看著他,與他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卻又閉上了眼睛。
黃新遠放下了手中的槍,猛地拉起了他來,不由分說,架著他就往前走。沙長海愣了一下,一把甩開了他,同時把自己的槍對準了他的胸口。
“你怎么了?”黃新遠還有些詫異:“你不跟我走了嗎?”他問著,還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自己的這個老鄉。
沙長海搖了搖頭,同時告訴他:“老黃,對不起了!”
黃新遠也怔了一下,卻又有些悲哀地道:“那個時候你不是說要跟著我走的嗎?為什么現在變了?”
“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我的確是信了你的話!”沙長海也十分沉重,只是稍沉了一下,隨即又道:“不過,我相信的是這天下還有一個義字!老黃,你做人太不仗義了!”
黃新遠愣愣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又受了張賢那小子的蠱惑?”
沙長海搖了搖頭,告訴他:“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是知道做人要有一個信義,在這方面,張賢雖然從來就不信任我,但是他做得比你強!三十二團里的都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你可以背叛他們,我卻無法背叛他們!”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黃新遠有些無奈,苦澀地搖了搖頭。
沙長海卻有些遲疑,驀然抱著槍一轉身,一瘸一拐地沖出了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