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華道:“這種事我也只是憑著感覺,按理說,我要是王金娜,我寧愿相信張賢沒有死!她翻看那具尸體的時候很仔細,看之前她整個人還有些失態,可是看過之后,卻是相當得冷靜,這并不符合人之常情!”
熊卓然也怔了怔,卻還是搖了搖頭,道:“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只是你的個人判斷!”
劉興華又道:“其實當初看到那具尸體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也許是當時自己也有些激動吧!可是現在仔細想一想,當時的確有一個很大的疑點!”
“什么什么疑點?”熊卓然連忙問道。
“如果人的面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怎么可能衣服的上半身沒有血跡呢?”
熊卓然驀然一怔,愣了半晌,經不住地喊了出來:“金蟬脫殼?”
“有這個可能!”劉興華點了點頭,同時嘆了一聲,有些動情地道:“其實老熊,你我在一起這么多年,我也沒有什么好瞞你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比較懷舊的,我倒是希望張賢還活著,雖然他是我的對手,卻也是我最為信賴的一個朋友,如果他還活著,我寧愿他來當這個縱隊的司令,我來當他的副手!說句實在話,如果沒有他,也就不會有我!”
熊卓然愣了一下,馬上提醒著他:“老劉呀,這話你跟我說一說還行,卻不好跟別人亂講!”
“嗯!”劉興華應了一聲,又道:“我想這世上知道張賢真正下落的人只在兩個人!”
熊卓然立即想起了王金娜想要見的那兩個人,不由得問道:“三娃跟大興?”
劉興華肯定地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其實王金娜想要去見這兩個人,也就是想要得到張賢的確切消息,如果見不到這兩個人,她肯定是不會離開的。呵呵,所以,只要我們不讓她見到這兩個人,王金娜就一定走不了!”劉興華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來。
是呀,劉興華說得的確不錯,只要拖住王醫生,不讓她離開,就應該有辦法讓她來為熊革命作手術,或許這也可以成為與之作為交換的一個條件。
熊卓然又經不住地問道:“她要見的那個三娃跟大興到底是什么人?”
劉興華告訴他:“三娃全名叫做熊三娃,大興全名叫做陳大興,這兩個人都是張賢的親信,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熊三娃?”熊卓然驀然一驚,忽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兒子的確是在張賢的手下,當初他到襄河縱隊來的時候,若不是利用了親情,讓這個兒子放行,可能早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對于王金娜的回絕,很令張義感到失望,但他作為張賢的弟弟,也非常了解此時自己大嫂的心境。所以吃飯地時候,他沒有說什么,直到私底下,他將王金娜送回到了臨時住所內,他卻并沒有馬上離去。
“老三,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王金娜看出了張義猶猶豫豫的樣子,經不住地問道。
見王金娜問起,張義老實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想為那個熊政委說情?”王金娜一眼就看透了張義的心思。
張義愣了一下,再一次點了點頭。
王金娜卻是一聲冷哼,明白無誤地告訴他:“老三,你不要來替你的那個什么政委當說客,我老實跟你說,要是這個人是普通一個當兵的,或許我會考慮一下,正因為他是你政委的兒子,所以我連考慮都不考慮!”
“為什么?”張義很是不解。
“這還用問嗎?”王金娜反問著他:“普通的一兵,我只當他是一個炮灰,就算是可憐吧!可是你們政委就不一樣了,正是這些人指揮著千軍萬馬,把你大哥葬送于此,我還沒有那么高尚,去為殺死我丈夫的人治病!”
一時之間,張義無以對,這一時刻,他忽然感覺到了王金娜對解放軍的憎惡,不由得又有些委屈,經不住地喊了起來:“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王金娜直視著他。
“我大哥是自尋死路!他為蔣介石和那些國民黨反動派們賣命,就是自取滅亡!我們解放軍才是真正為人民而戰斗的!”張義終于說出了自己心里頭憋了很久的話。
王金娜愣了愣,盯視著張義,半天之后,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告訴他:“張義,我告訴你,這世界上誰都可以來罵阿賢,唯獨是你沒有這個權利!如果你還姓張,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張家的老三,如果你還記得自己祖宗的話,那就閉上你的嘴!”
這一番話,將張義罵得如同狗血噴頭一樣,想一想當初自己在大哥的庇護之下,的確得到了很多戰爭孤兒們得不到的東西,這里面有做人的道理,有成長的經歷,有學識的增加,更難能可貴的是終于讓他感到了久違了的家庭的關懷與溫暖。父母不在,長兄便如父,在這方面張賢所作所為,已然對得起他叫的這一聲“大哥”了!
看到張義一副灰溜溜的樣子,王金娜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些嚴厲了,當下又緩了緩語氣,悠悠地道:“老三,也許你現在的選擇是對的,你大哥沒有你的眼光好!但是我有一句話要奉勸你:你有熱情,有理想!這是值得肯定的!其實阿賢不也有熱情,也有理想嗎?蔣介石、國民黨的確是**反動,但是想想當初國民黨在建黨、在北伐的時候,不也是那么得鼓舞人心嗎?我沒有加入國民黨,就是因為我看透了這個丑陋的世界!
歷朝歷代在開國的時候,或許會有幾個明君,
你不要再天真了,也不要再跟我喊什么口號!我一個小老百姓,沒有那么偉大的理想,也沒有那么偉大的目標,我只想過好我的日子,我只想能夠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度過這一生,沒有戰爭威脅!沒有死亡陰影,沒有食不果腹,也沒有衣不蔽體,這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幸福的事了!”
張義默然無語,王金娜的話,說出了她明確的態度,同時也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看來,要想說服自己的大嫂,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辦到的,在這里自己的這張嘴,根本就抵不過大嫂的反駁,還不如干脆閉上自己的嘴。
見到張義良久沒有作聲,王金娜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的話,心里的一點怨忿總算得到了發泄。
“好了,老三,你走吧,我要早點休息了!”王金娜已經下了逐客令。
張義愣了愣,轉身走向門外,可是在腳跨出這間屋子的時候,卻又不甘心的回過了頭,眼睛里已然有些潮濕起來,問著王金娜:“大嫂,如果你看到自己的戰友就在你的面前痛苦地死去,而你能夠救他卻又無法救治的時候,你會怎么樣?”
王金娜怔了怔,他可以感受到張義此時為熊革命求情,并不是因為他是熊政委的兒子,而更多的卻是出自同志與戰友的情懷。
“我告訴你!”張義接著道:“熊革命也是一個苦命人,雖然他是熊政委的兒子,但是他們父子兩個人卻形同陌路,因為熊革命一直不能原諒他的父親拋家舍業,他一直在鉆牛角尖,認為他們家里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不他父親的緣故。其實他也是被逼無奈,并不是因為他的父親。他殺死了逼死他娘的惡霸,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這才加入了我們,他把自己改名叫做革命,就是為了要把革命進行到底。當初我們兩個在一起無話不談,親密無間,就和兄弟一樣,只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他才離開了我們襄河縱隊,到了中野一縱里,但是他并沒有靠他父親的關系得到關照,他是憑著自己的勇敢才當了班長,這一次的戰斗中,他為了救護旅長和團部,與敵人死拼下來,擊斃了敵人的團長,贏得了我們最后的勝利,他也因此而受的重傷!現在他還在昏迷不醒之中,如果你不救他,他一定活不了幾天的!”
看到張義如此激動的樣子,并不是在說謊,王金娜不由得有些心動,但是依然面無表情。
張義等了片刻,見到自己的大嫂根本就不為所動,終于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忍著內心的痛,扭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