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金娜在安慰著徐小曼,但是她的心中又何嘗不是心酸難受呢?那個家曾是她唯一值得留戀的所在,也是張賢留給她和小虎唯一的財產!
“大嫂,你又瘦了好多!”徐小曼看著王金娜越發得清瘦的身形,忍不住心痛地道。
王金娜笑了一下,卻對著她打趣地道:“呵呵,人老了,瘦點兒好呀!有錢也難買老來瘦嘛!”
徐小曼愣了愣,連連搖著頭,道:“大嫂,你說得哪里的話呀?你還不老呢!”
明知道徐小曼是在說自己愛聽的話,王金娜也喜歡聽,但是她還是搖著頭,苦笑了一聲,道:“我這才不老呀?人過半百了,來日不多了!呵呵,小虎都快三十了!”他說著,又指了指自己的頭,對著徐小曼道:“你再看看我的這頭發,兩邊都白了!”
望著王金娜的確已然花白的兩鬢,徐小曼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泣,想一想大嫂這半生真得是如此得坎坷,人到了這個年紀,還要受到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壓迫,但是她竟然還沒有倒下去,這么柔弱的身軀還這般堅強地活著,她的意志真得是堅不可摧的,這才是真正的強人!
“對了,張義怎么樣?”王金娜問道。
聽到王金娜如此一問,徐小曼的渾身不由得一顫,剛剛還穩定下來的情緒,又再一次激動了起來,她想要使自己努力地平靜,但是淚水和委屈還是齊齊襲來,如果這里不是在會客室,而是在家里,她一定會撲到王金娜懷里嚎淘大哭起來。
看到徐小曼如此悲泣的表情,王金娜馬上感到了不妙來,想來張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不由得也心急起來,連連催問著:“張義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但是,徐小曼想要開口,卻不能開口,過度的悲傷已然令她的頭腦有些混亂了,直到這個時候,王金娜這才現徐小曼的眼睛是紅腫的,她的嘴唇上也起了泡,嗓子也有些沙啞,因為剛才徐小曼一直在掩示著她的臉,所以王金娜沒有在開始的時候就發現。
“小紅,你告訴大媽,你爸出什么事了?”王金娜耐心地問著坐在她身邊的孩子。
小紅看到徐小曼在哭,她也跟著哭了起來,倒是邊上的田衛彪,在關鍵的時候,男孩子要比女孩子顯得要懂事得多,他告訴著王金娜:“大姑,二姑父被公安的抓走了!”
“什么?”王金娜心不由得一跳,連忙問道:“公安的抓走了?張義犯了什么罪嗎?”
田衛彪搖著頭。
直到這個時候,徐小曼才使自己強自地鎮定了下來,一邊抽搐著用手帕擦著自己的淚水,一邊哽咽地告訴著王金娜:“他們說是……是歷史問題!”
“歷史問題?”王金娜簡直要被氣瘋了,她不由得問道:“張義有什么歷史問題?他從小就在新四軍里長大,一直忠心耽耽地跟著**干革命,要說有問題的話,也就是曾有一段時間,他受黨的委派,去當了兩年國民黨兵,可是這都已經說得明白了,還有什么問題呢?”
徐小曼搖了搖頭,十分無奈地告訴著她:“我也曾問過很多人,也曾托人去打聽過,但是人家說得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徐小曼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出了口來:“大嫂,你知道嗎?老熊跳樓了!”
“老熊?”王金娜驀然一怔,沖口而出:“你說得是熊卓然?他……他跳樓了?”
徐小曼咬著唇點了點頭。
突然之間,王金娜就好像是被人猛地潑了一桶涼水,從頭上一直冷到了腳底板上,她的大腦也是一片得混沌,半天才緩過勁來,眼前只覺得一片得恍惚,她閉上眼睛仔細地想了想,想到在她到五七干校之前,熊卓然就因為有問題被看押了起來,而且這個時間已經不短了。她努力地使自己得到冷靜,然后才緩聲地問著:“他現在人怎么樣?”
徐小曼抿著嘴,也許也和王金娜一樣,沉浸在了那種悲痛之中,見到大嫂問起來,她沙啞著聲音,一邊抹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告訴著王金娜:“那天我正在醫院值班,軍區刑偵處的人把老熊送來了,他是從五樓跳下來的,身子是橫著摔在水泥地上,整個脊柱都已經摔斷了,全身的骨頭沒有幾塊好的。送過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但是沒過多久就完了。他死的時候,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看著我,我知道他是有話要跟我說,可我把耳朵貼到他的嘴上,也沒有聽明白他要說些什么!”徐小曼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片自責之色。
立時,整個會客室里一片得靜謐,在這一刻,除了低低的綴泣之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響。王金娜也再忍不住自己的淚水,任由著它在臉上奔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