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園內,武清伯李銘誠正一臉抑郁的站在自家樓臺上,看著西北面的玉泉諸山。由南至北,六峰相連的玉泉山在積雪的點綴下,就像是一條白色的蒼龍。若是以往,如此美景定然能讓登臺之人心曠神怡。
不過今天的李銘誠卻絲毫沒有陶醉的心情,“如此美景,今后不知要讓誰來享受了。”
站在此處不知多久的李銘誠,心中終于生出了些許感慨,他把目光從遠處的山巒收回,審視著身下這座占地數百畝,環水修建的京都第一名園。
園內高大的喬木處處可見,而從南方移植而來的紫竹蔚然成林。若在夏季,光是聽著風嘯竹林的聲音,就已經讓人暑熱全消了。
除了這些竹木之屬外,整個園內最多的便是不可勝數的花圃了。每年春夏之交,鮮花次第開放,清華園內便是姹紫嫣紅美不勝收的花的世界。
更不提那些精心構筑的假山庭院,和依水而修建的亭臺樓閣。這座園子起于父親李文全,卻在他手中終告大成,可以說他半輩子的心血同大部分積蓄都丟在了這座園子之內。
李銘誠原本以為,這座園子當可以成為武清侯的祖業,代代相傳而讓子孫后代永遠銘記自己。
卻不料,他不過是抱怨了幾句,就被新登基的崇禎皇帝給奪去了園子,甚至想要把他削爵趕出京城去。
李銘誠頓時嚇的魂飛魄散,他自然知道一旦被削爵趕出京城,從此就等于和皇族再無關系,回到家鄉不過是當一名沒有權勢的土財主罷了。
在京城已經定居三代的武清侯家,上下數百口人早就已經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他們回家鄉做個土財主,無疑是要了他們的命。
在京城定居三代,總算有些根腳的李銘誠頓時清醒了過來,他立刻上疏向崇禎請罪,把超出規定的賜田田契交了出來,聲稱愿意把崇禎購園的5萬銀子捐給朝廷,救濟京城兵變中受難的百姓。
此外李銘誠還趕緊同相熟的張國紀聯系,請求他入宮同先皇后張嫣說項,讓張嫣替自己求情,保全自己的爵祿。
雙管齊下之后,崇禎終于改了口,將他降為武清伯,但還是奪去了侯府的世券。
李銘誠這才感覺到,雖然從孝定太后算起,他不但是崇禎的親戚也是長輩,但是這位皇帝顯然沒把自己當做親戚。
崇禎既然連大明江山姓朱不姓李都說的出口,他若是繼續倚老賣老,恐怕皇帝就要大義滅親了。
李銘誠雖然貪財,但是并不糊涂,自古天家無私情,他還是知道的。崇禎雖然給他留了點顏面,沒有立即奪了他的爵位。但是李銘誠已經快60的人了,他這武清伯還能做多久呢?
李銘誠對著眼前即將失去的家業長吁短嘆,一時心如刀割。他正心痛之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了過來,李銘誠趕緊抹去了眼角幾滴淚水,整理了下儀容。
李銘誠所處的樓臺處于清華園西北,樓高四層,最頂上一層是一座無頂平臺。站在平臺上舉目四望,整個清華園的美景都能一覽無余,而南面的米園景色也隱約可見,是清華園內觀景最好的地方。
不過冬日風寒天冷,以往李銘誠從不在冬天上這樓臺觀望景色。今日他難得破例一次,卻是來同自己營建的家園告別的。
此刻被人打攪,讓李銘誠頗有些不快。不過看到走上樓臺的是幼子李國瑞之后,他心中不快頓時散去了。
不待他問起,李國瑞尚未走到父親面前,就氣憤難平的說道:“父親,這些錦衣衛未免太欺負人了,只許我們帶走隨身財物不說,連蓄養的歌姬都扣下來了。兒子寧可一把火把這園子燒了,也不給這些鷹犬…”
“啪。”李國瑞捂著左臉,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臉色鐵青的李銘誠隱隱感覺自己的右手有些生痛,他盯著李國瑞狠狠的呵斥道。
“混賬東西,你是想要讓我們李家破家嗎?對陛下的旨意口出怨恨之語,你知道是什么罪過嗎?”
李國瑞捂著臉,心中惱怒不已。從小到大,一直被驕縱的他,還是第一次挨父親的耳光。
對于父親的指責,他沒有感到任何懼怕,而是口無遮攔的說道:“錦衣衛不過是朱家的家仆,我們可是朱家的親戚。難道陛下連孝悌之禮都不講了嗎?孝定太后在天上看著,陛下對待自家親戚如此刻薄,難道不會受到懲罰嗎?”
李國瑞不管不顧的把心中的憤恨說了出來,自從得知崇禎奪走了自家的世券之后,他就滿肚子的邪火,不知道要如何發泄出來。
雖然他還有個長兄,但是是庶出。父親平日里又最寵愛自己,百年之后,這個爵位必然是落在他頭上。但是現在被崇禎奪走了世券,也就是說武清伯將會在父親這一代終結了。
想到莫名其妙的丟失了爵位,李國瑞心里就不痛快到了極點。當挨了父親一個耳光之后,就泄憤似的把坊間的流也當真說了出來。
李銘誠這下是真惱了,他猛的撲了上去,對著兒子劈頭蓋臉的打了十幾下,打得氣喘吁吁后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