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黃臺吉雖然不再是剛剛登基時的他那般虛弱無力,但也還不到在八旗內部一九鼎的局面。這也是為什么今日這場會議,他只留下了愛新覺羅家的子弟進行討論,因為這些子弟更容易感受到后金國覆亡對他們的危害,而代善和莽古爾泰也失去了八旗親貴們的支持。
也正如黃臺吉所料,在他和岳托的引誘下,這些愛新覺羅家的年輕人很快就站到了他這一邊,孤立了代善和莽古爾泰。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莽古爾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滿漢有別的問題,這完全就是在掀桌子啊。
他比莽古爾泰更了解這些年輕貝勒們,這些從小沒有跟隨父兄在山林中吃過苦的年輕人,不知道創業之艱難,不知道在父汗起兵之前,那些漢人將領將女真人視為野獸和獵犬的時代。他們目空一切,卻又眼高手低,鄙視那些被父汗打敗的蒙古人、漢人和**人,但是自己卻連一個牛錄都沒有指揮過。
他們貪婪無比,希望能夠獲得一切世上最好的事物,但又失卻了女真人的淳樸和勤勉,一心只想從刀和弓箭上獲得想要的一切,卻不肯踏踏實實的去做些體力上的勞作。莽古爾泰今日的話語正好擊中了他們心中的欲望,還有什么比把這些漢人變成自己的奴隸,更讓他們快速致富的手段呢?
也正因為今日這場會議只有這些年輕貝勒們在,所以才能讓莽古爾泰輕易的拋出了恢復父汗舊制的話題,就如同剛剛孤立無援的莽古爾泰一般,現在黃臺吉自己也陷入了被動之中。
“五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精明了,看來是要查一查,他身邊有沒有人為他出謀劃策了。”黃臺吉盯著莽古爾泰的面容,心里如此想到。
這個時候提出重新啟用父汗對國內漢人的舊政,黃臺吉不相信莽古爾泰會不清楚,這種做法就是在制造后金內部的分裂,讓國內那些漢人對后金離心離德。放在今日之前,黃臺吉認為雖然他們四大貝勒之間爭權奪利,但大家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都是為了讓這個國家能夠健康茁壯的成長起來,因此這種權力上的斗爭應當是底線的。
所以他處置了阿敏,但不會去大動鑲藍旗內部的組織。可是沒想到啊,他這位五哥居然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為了和自己爭權奪利,連后金的未來都不顧及了。
黃臺吉心里既是怒火焚燒,又是感到心痛不已,最讓感到懊惱的,還是現在他不管做什么反應,似乎都存在著諸多后患。反對莽古爾泰的說法,無疑會讓這些年輕貝勒們失望,有可能會讓他們倒向莽古爾泰一邊,大大的增加了莽古爾泰在朝堂上的話語權。
但是他也不能贊同,因為一旦傳出之后,不僅那些漢官會對他失望,就連那些底層的漢人也會背離后金而去。
黃臺吉正絞盡腦汁的想著,要如何將這個局面含糊其辭的應付過去,然后再想辦法解決這股割裂滿漢族群的歪風時,卻聽到岳托突然指著他大聲喊道:“血,汗王,血,你流鼻血了。”
黃臺吉下意識的用手背抹了一把,果然一道血痕留在了手背上,而鼻血也開始不斷的滴落了下來。岳托此時已經心急火燎的叫來了邊上伺候的侍衛,并大聲喊道:“還楞在那里做什么,趕緊送汗王回后宮休息,另外去個人把太醫叫過來,今天的會議就先到這里為止,都散了,散了吧。”
黃臺吉就勢順著兩名的侍衛的扶持站了起來,臨走時還不忘對代善和莽古爾泰抱著歉意說道:“這兩天天氣燥,火氣有些大,還請兩位兄長諒解。看來今天的會議只能到這里了,下次我們再接著說。”
代善趕緊回道:“汗王的身體要緊,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待汗王身體無恙了,咱們再討論就是了,反正明人也不能把寧錦搬回關內去不是。你們還不快扶著汗王回宮去,都小心伺候著…”
待到岳托帶著人把黃臺吉扶走,大政殿內的人也走的只剩下代善和莽古爾泰兩人了。
代善這才轉身看著莽古爾泰,沉默了許久之后,才輕輕問道:“老五,這么撕破臉,值得么?退一步未必不是海闊天空啊。”
莽古爾泰看著座椅背后的楠木金漆屏風,許久才幽幽回道:“二哥有個好兒子,倒是有退一步的可能。可是大哥呢?當初他倒是想退,可父汗給他機會了嗎?杜度在沈陽過的什么日子,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汗王不一樣拿他當賊防,逼得他只能投明國去了。二哥覺得,我若是退下去了,會不會是第二個杜度呢?”
代善啞口無,他對著莽古爾泰拱了拱手說道:“也罷,是我多嘴了,自己的路還是得自己走,我就先走一步了。”
代善向著門口走了數步,突然又停下腳步說道:“明國派來了一個使者,就住在三官廟。”
代善說完就繼續向前走出了大政殿,莽古爾泰這才振了振袖子,自自語的說道:“三官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