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的土地可以讓國內容納不了的國民生存下去,而海外貿易則可以讓我們獲取外部的物質來補充中國的物質不足,從而讓我國的物資財富和人口數量達成新的平衡。
過去,一個農夫一年辛勤勞動,加上風調雨順,收獲的糧食也不過就是最多養活8-9人。而現在使用機器的工廠中的一名工人,他一年所生產出來的物質財富,最少也能養活20-30人。
可見,今日之中國,想要以較少的人口去養活更多的人口,光重視農業是不夠的,積極發展工業才是促進生產力發展的最快方式。這也就是我們制定一系列農田水利改造措施及鼓勵興建工礦產業政策的根源。”
朱由檢說到這里,又再次看了一眼張重輝,看他聽的聚精會神,臉上絲毫沒有什么異樣,這才拿起茶盞再次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下去。
“但是,光是發展了生產力,并不代表我們能夠達到改革所制定的目標。如果不解決勞動成果的分配問題,那么發展了生產力所帶來的巨大物質財富,只會落入少數既得利益階層的手中,而不能成為國民普遍能夠分享到的社會改革成果。
但是,想要解決勞動成果的分配問題,我們就要首先了解整個社會的階層劃分。在你眼中,大明社會應該分為幾等階層?”
面對皇帝突如其來的問話,張重輝絞盡腦汁的想了好一陣,方才試探的回道:“陛下莫非說的是:士農工商這四業之民嗎?”
朱由檢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劃分,朕以為還不能夠確切的把社會各階層區分開來。
大明既然是一個以權力為基礎的社會,那么就應該以對權力占有的程度來劃分階層所屬。”
朱由檢說的興起,便從一邊找來了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劃出了一個金字塔。他一邊涂抹著,一邊對張重輝說道:“這是海外的一種建筑,不過朕就是借用一下它的結構來描述,朕眼中看到的社會階層劃分。
最上這一點塔尖,就是朕和朕的家人,處于權力的最頂層。接下來的這一層是各地的宗室和勛戚,他們離朕的關系最近。
第三層就是官員、士紳和大地主們,他們是這個權力社會的中堅,也是最大的既得利益階層;
第四層是工廠主、商人和中小地主,這一階層雖然擁有財富,但也同樣受到上面幾個階層的壓迫;
第五層就是整個社會的最底層,包括了以上四個階層之外的所有國民,他們創造了這個國家幾乎全部的物質財富,但是得到的卻只是極少的一部分。
朝廷對勞動成果分配方式上的改革,最為反對的就應該是第一、二、三階層,最為支持的則是第五階層。而第四階層雖然希望通過改革分享前三階層的政治權益,但又害怕改革會連他們已有的一并奪去,所以他們對于改革的態度就是墻頭草,那邊的風大就倒向哪一邊。
之所以現在第一、二、三階層都有人支持朝廷的改革,無非就是有人已經意識到,第一、二、三階層中不勞而食的人口已經大大的超過了底層人民創造物質財富的速度。
如果我們不進行一場自上而下的改革,那么就會迎來一場解體整個社會的,自下而上的革命。這也是歷代王朝更替的宿命。
當然,在某些人眼中,改革就像是把舊房子粉刷一遍,然后又可以安心的住上幾十年,但是朕卻不這么看。
在朕眼中,改革和革命其實除了外在的形式不一樣,他們的目標卻是殊途同歸的。都是為了拆掉老房子,建立一所新房子。”
朱由檢說著便將金字塔上面的四個階層圈了起來說道:“我們要建立的新房子,就是要打破目前以特權劃分社會階層的舊社會,而建立起以推動生產力創造社會財富為目標的新社會,削減那些不勞而獲的階層人口。
所以,我們才要推動土地改革政策,沒收那些通過特權霸占的土地,把它們交給創造社會財富的國民手里。
但是想要完成這樣一場針對社會上層階層的改革,我們首先就要分辨出,誰是改革的支持者。如果不能搞清楚這個問題,這場改革就會像你祖父推動的萬歷新政一樣,最終都是要失敗的。”
看著皇帝手中的那張簡陋圖畫,張重輝也是感到極為愕然,令他震驚的不是別的,而崇禎把自己也納入了被改革的對象,這簡直讓他覺的自己似乎產生了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