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龔鼎孳剛一出聲就被沐天波給打斷了,“你又是什么阿貓阿狗,本公和撫寧侯說話,你也敢胡亂插嘴?”
龔鼎孳看了一眼盛氣凌人的沐天波,心中也有些不滿了起來,不過他面上還是不卑不亢的回道:“下官龔鼎孳,在南京刑部檢察院任職,是天子命官,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這南京城百余年來一直太平無事,何須什么戰(zhàn)備值班。就算小公爺?shù)匚蛔鸪纾峙乱膊荒茉竭^南京守備干預南京軍務吧?這恐怕有違朝廷體制。”
龔鼎孳的話成功吸引住了沐天波的注意力,他的視線從撫寧侯身上轉(zhuǎn)移到了龔鼎孳身上,盯著他看了數(shù)秒,這才冷冷說道:“據(jù)說南京刑部檢察院剛剛?cè)蚊?名新檢察官,負責督查南方往災區(qū)運糧的事務,你也是其中之一?”
龔鼎孳心中轉(zhuǎn)過了數(shù)個念頭,終于還是點頭道:“是,下官正是其中之一。”
沐天波突然轉(zhuǎn)身看向了餐桌,拿著手中的硬桿馬鞭撥拉下桌子上的餐具,口中念念有數(shù)道:“五個人吃二、三十道菜,山珍海味都齊了。撫寧侯,你這一頓花費了多少啊?”
龔鼎孳的心中一沉,他還沒來的及說什么,那邊朱國弼已經(jīng)無知無覺的回道:“這餐具和不少食材都是我從府中送來的,因此花費并不算多,這一桌也就150元而已。”
“一百五十元?想來這女樂和眉樓主人的招待費用沒算在內(nèi)吧?”沐天波迅速的追問道。
朱國弼不假思索的回道:“租下眉樓一晚也是一百五十元,外請的女樂另加五十,一共是350元。”
沐天波突然“呵呵”冷笑了幾聲,這讓朱國弼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在他看來這個數(shù)目已經(jīng)很是節(jié)省了。
今年南京鄉(xiāng)試之后,嘉興姚北若,耗費上萬元在秦淮河上租下了十二艘樓船,招集四方應試知名之士百余人,每船邀名妓四人侑酒,梨園一部,燈火笙歌,徹夜不眠,傳為一時之盛事。
而去年嘉興沈雨若拿出數(shù)千元邀請江南名妓爭相斗艷,以定下這些名妓的名次和記錄她們身負的各項絕藝,江南百姓現(xiàn)在還在談論這部花案奇書。
這十里秦淮河,畫舫青樓處處,本就是江南出了名的“銷金窟”,就是聽眉樓主人唱上一曲,也要花費10元,他堂堂大明撫寧侯,南京守備,花上350元請人吃頓飯又怎么了?更別提沐天波這位云南王,身家號稱數(shù)千萬,這區(qū)區(qū)一頓飯350元有必要顯得這么吃驚嗎?
朱國弼還在想著有的沒的,沐天波突然翻臉說道:“陛下平日里用餐不過四菜一湯,兩葷兩素而已。今年春上北方數(shù)地大旱,陛下便撤去了飲食中的葷腥,至今還在食素。
英國公、豐城侯和我于月前召集京城各勛家公議,旱情未解之前,勛家貴戚子弟不得出入煙花柳巷,待客用餐不得超過八盤菜肴之數(shù)。
撫寧侯,閣下何德何能,敢一頓花銷350元?莫非你是覺得自己是不受元老院管束的法外之人了嗎?更何況,你宴請的還是督查賑災糧運的檢察官。
你們知不知道,這一頓起碼能供350名災民吃上半個月,這你們也咽的下去?龔鼎孳,你的圣賢書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龔鼎孳面部漲的通紅,從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的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當眾羞辱。不過顧忌到對方的地位和對方身邊的軍士,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只是口中不停的喃喃說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邊上作陪的幾位文人早就看呆了,他們都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場面,不管是咄咄逼人的小公爺,還是位高權(quán)重的撫寧侯,都不是他們能夠惹的起的。
但是站在這個場面之中的他們,日后還能在撫寧侯面前出現(xiàn)嗎?估計侯爺看到他們,就會想起今日的恥辱來了吧。這一刻他們只能縮起脖子當起了鵪鶉,有人甚至恨不能今晚自己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
至于和寇氏姐妹站在一起的顧眉,也是搖搖欲墜,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對她來說,這真是一場無妄之災。若是小公爺今日說的這番話傳播了出去,不僅撫寧侯、龔鼎孳兩人的名聲受損,她這眉樓恐怕也要成為眾人避之不及的災禍之源了。
而朱國弼此時也終于忍不下去了,在忍耐下去他的罪名可就被沐天波給敲定落實了。哪怕他心中認為這小公爺就是條瘋狗,見人就咬,也擔保不了皇帝會不會信小公爺?shù)脑挕?
于是他便大著膽子,挺起胸膛對上了沐天波的視線說道:“黔國公這話是說的過了吧,就算京中勛家們有這樣的公議,但是我們南京各勛家可沒有做出這樣的決議,元老院也應該聽聽我們的意見再做出決定才是。元老院又不是陛下,說出來的話就能一九鼎了?
是,今年北方旱情嚴重,陛下節(jié)衣縮食以賑濟災民,的確讓人心生敬仰之情。但是我們南京諸勛家也是響應了陛下號召,捐獻了不少糧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