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精舍是一座樓房,過去宮內使用的火炕難以安置,因此二樓以上的房間都仿照西洋建造法式,加裝了一個壁爐。曬了一整年的松木、槐木等木頭,在壁爐里燃燒時發出極為清新的香味,讓走進會客廳內的孫承宗精神為之一振。
坐在壁爐前往里丟木頭的崇禎,聽到腳步聲后便頭也不抬的吩咐道:“給孫先生拿張椅子來,放在朕邊上,這里比較暖和。”
對于皇帝喜歡親自動手做些奴婢們工作的毛病,呂琦等宮內太監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大明歷代皇帝或多或少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愛好,有人喜歡斗蛐蛐,有人喜歡修道,有人喜歡養猛獸,還有人喜歡做木工活計。相對來說,崇禎的這點愛好已經算是相當正常了。
坐下之后的孫承宗,看到崇禎對著整堆木頭挑挑揀揀半天,才丟進壁爐一根,不由有些好奇的問道:“陛下這么個挑法,莫非這些木頭丟進去燒火,還有什么講究不成?”
看著壁爐內的火勢已經足夠溫暖時,朱由檢才直起腰背對著孫承宗說道:“也不算是什么講究,這些木頭有軟木和硬木之分,軟木容易點燃,但是燒的太快,硬木雖然難以點燃,但是一旦點燃后便能燒上很久,所以我要將之搭配一下,這樣才能即保持火勢,又不至于太過頻繁的添加木柴。”
孫承宗看了一眼壁爐里跳躍的橘紅色火焰,不由微笑著說道:“想不到陛下連這點小事都要琢磨出個道理來,老臣真是為大明感到慶幸,先帝若是能夠看到今日的大明,想來也是能夠瞑目了。”
朱由檢放松身體靠在椅子上,同樣注視著火焰,許久方才出聲說道:“皇兄真是可惜了,若是皇兄仍在,我也就不必如此辛勞了。”
聽到崇禎話語中頗有幾分頹廢之意,一時忍不住發出感慨的孫承宗趕緊轉移了話題說道:“昨日陛下命人送來的公文,臣已經細細的讀過了,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
用烤的溫暖起來的雙手在臉上揉搓了數下之后,重新振奮起來的朱由檢終于開口認真的說道:“事情的真相,想必孫先生也能夠從兩份公文中拼湊出來了。在朕看來,雖然這看起來是一件事,卻要一分為三來處理。”
孫承宗有些好奇的問道:“陛下所謂的一分為三,是何意思?”
朱由檢在心里盤算了片刻,這才說道:“一個是爭搶功勞在前,假傳上諭在后的豐大總督;一個是袞楚克臺吉死后掀起兵變的袞楚克余黨;還有一個就是在兵變中一直效忠于朝廷的蒙古將士。
如果我們不能做到賞功罰過,僅僅因為平息了這場兵變就要按照他們的匯報去獎賞,那么那些一直效忠于朝廷的蒙古將士豈不心寒?”
孫承宗沉默了一陣,方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是陛下也當考慮下蒙古各部的感受,現在有這些察哈爾那顏們作證,袁崇煥誅殺勾結滿人的袞楚克臺吉,雖然其手法過于粗糙,但起碼也還是師出有名。
可若是要處置袁崇煥,就得將袁崇煥的作為抖露出去。臣擔憂原本已經接受現在這個說法的蒙古諸部,恐怕會因此對朝廷心生怨恨。這樣一來,陛下對于蒙古諸部的愛護之情,也就無法讓這些蒙古人理解了。
更何況,這些察哈爾那顏起兵反叛也只是一時沖動,否則也不會被柳敬亭、額哲等人輕易收服平息叛亂。既然柳敬亭、額哲他們已經同察哈爾那顏定下了約定,朝廷再以此為借口算后帳,恐怕也難令他們心服吧?”
朱由檢正想解釋,他并不是如孫承宗想的那樣去處置,不過他心中的念頭一轉,出口卻說道:“那么以孫先生的看法,這件事應當如何處置較好呢?”
孫承宗昨晚在家中也是半宿沒睡,都在考慮一件事,那就是當袁崇煥被追究責任之后,**謀部內部及朝堂上的政局會出現什么樣的變化。
他反復思量之后,只是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一旦袁崇煥被問罪,不管是下牢查辦,還是保持顏面的勒令退仕,都可能造成**謀部和朝堂上的混亂。
雖然崇禎對于袁崇煥一直不待見,但是在孫承宗、鹿善繼和朝中其他文官眼中,這位卻是**謀部最好的繼任者。一來他是進士出身,和白身的茅元儀相比,天然被文官們所樂意親近;二來便是袁崇煥有知兵之名,特別是寧錦之戰的資歷,使得文官們認為,他在軍事上還是有一定才能的。
因此,就算皇帝不怎么待見袁崇煥,孫承宗等人也是著重培養他,試圖一點點的扭轉皇帝對其的看法。這也使得**謀部和軍校內,有著一大批支持袁崇煥的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