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山走到了東側二樓的會客室門前,一眼便看到了身穿紅色蟒服的世子鄭柞,于是便拱手笑著行禮道:“世子安好,今日如何有空過來,莫不是趁著雨天無事,打算過來找我喝上一杯嗎?”
年僅35歲的鄭柞,今日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生硬,他向著林岳山回了一禮,便趕緊讓到一邊說道:“大使想要喝酒的話,不如改日我請你去映月樓嘗一嘗今年的新釀,不過今日么。”
鄭柞的話語曳然而止,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到了一邊,讓出了身后一名穿著青衣小帽的老年仆役。林岳山詫異的看去,才發(fā)覺這名仆役居然是**歲的清都王鄭梉,也就是今日北越的鄭主。他頓時不敢怠慢的重新向這位身材瘦削的老人見禮并問候道:“清都王怎么這般打扮?”
鄭梉打量了一眼林岳山,便確定了這位明使臉上的震驚起碼有七分是裝出來的。他心中也不由有些嘆息了起來,明使居然對他的到來并不怎么驚訝,顯然是對鄭氏面臨的局面相當?shù)牟豢春昧耍敲唇酉聛淼恼勁锌峙聦O為艱難了。
心中想歸這么想,鄭梉對著林岳山卻用著極為生硬的漢語說道:“我們鄭氏眼下遇到了一些小麻煩,結果城內(nèi)倒是爬出了許多蛇蟲鼠蟻出來,我不欲這些人知道我來造訪你這里的事情,免得他們繼續(xù)胡亂猜測下去,搞得城內(nèi)人心惶惶的,平白多出了許多事端來,這才換了裝前來見你。”
林岳山看了看左右,才發(fā)覺使館內(nèi)的人員都被驅趕出了會客室,房間內(nèi)只有鄭氏父子,連跟在自己身后的陳上久都被攔在了房間外。他回頭對著門外的陳上久安撫了一聲,讓他在外面先等上一會,這才轉頭回來看著鄭梉說道:“清都王有什么吩咐不如坐下慢慢說,其實您有事情的話,讓世子傳上幾句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便讓我跑上一趟好了。讓您這樣跑上門來,外官可真是有些誠惶誠恐了…”
雖然林岳山倒是很想同鄭梉閑聊上幾句,以挫一挫對方的銳氣。但是這位鄭氏家主似乎已經(jīng)看破了他的心思,直接打斷了他的廢話,單刀直入的向他說道:“我需要大明的幫助。”
林岳山在對方目光的注視下,硬是不能再搪塞下去了,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心平氣和的說道:“大明的幫助可不是無償?shù)模宥纪跄蛩愀冻鍪裁礃拥拇鷥r?”
鄭梉思考了下便說道:“我知道這兩年大明遭遇了不少災荒,我愿意把之前同上國簽訂的糧食合同更改一下,價格不變,但是年出售糧食數(shù)量翻一番,變?yōu)榱偃f石,貴使以為如何?”
林岳山聽后大為失望,他往后一靠,便拉長了語調說道:“看來清都王的誠意不大啊,越南的糧價這幾十年來似乎從未突破過0.35大明元每石,我們當初給予你們的單價可是0.5大明元每石。所以這份糧食合同的受益者是越南而不是大明。
大明可不會年年都是荒年,因此糧價不變數(shù)量增加,對于大明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清都王你這是既要賺錢,還要我們免費的幫助你嗎?大明和越南之間的糧食貿(mào)易,也就是一樁生意,我們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難道還怕買不到糧食嗎?”
世子鄭柞頓時忍不住插嘴道:“可若是沒有我們鄭氏,大明的商人憑什么能夠將這么多糧食安全的運出越南?這難道不就是大明的好處嗎?更何況這一次的農(nóng)民作亂,也是大明商人私下大肆購糧引起的,貴國難道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雖然平日里林岳山和這位世子關系不錯,可是在這個場合中,林岳山卻絲毫不給面子的說道:“世子大概是弄錯了什么,對于大明來說,鄭氏并不是唯一的選擇。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穩(wěn)定越南局勢,并能夠維護兩國友好關系的政權而已。至于這個政權是姓鄭,姓阮,還是其他什么,其實區(qū)別并不大。”
“你…”鄭柞正欲發(fā)怒,卻被其父鄭梉阻止了,“好了,林大使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認什么真,站一邊去。
林大使,大明富有四海,越南不過是一化外小邦,除了些許稻米之外,其他物產(chǎn)并不怎么豐饒。你讓我說出一個代價來,我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不如我上書請求內(nèi)附可好?”
林岳山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哈哈大笑了幾聲,方才說道:“清都王您這心思也太精巧了些,僅僅憑借您一封上書,就想讓大明貼錢替你做白工,這說的過去嗎?”
一旁的鄭柞聽了臉色頓時大變,可鄭梉卻臉色不變的回道:“自宣宗皇帝撤銷安南宣慰司以來,這可是我大越第一次上書請求內(nèi)附,林大使就算不稀罕,難道皇帝陛下他也不稀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