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的大明是萬歷時代,崇禎也許能夠認同黃立極的政治理念。和大明比起來,東虜只是一個人口不過百萬的地方民族叛亂而已。
如果不是萬歷三大征,導致遼東的精兵悍將消耗一空,努爾哈赤根本沒機會起事。
而且就算是努爾哈赤起兵反明,在這個時候對大明聲望上的打擊,要大于對大明社會上的實際影響力。努爾哈赤的起兵叛亂,受到影響的不過是遼東2、3百萬人口,而奢安之亂牽涉到貴州、四川、云南上千萬人口,理論上大明百姓更為關心的反而是奢安之亂,對于遠在關外的后金反而沒多大感覺。
重視東虜之亂的都是朝中的官員們,因為遼東靠近京師。一旦遼東失守,京城就要直接面對后金的大軍,這會直接威脅到官員自身的安全,不由得他們不重視。
另一方面,奢安之亂在云貴川交界處,亂軍想要沖出被大山包圍的四川比較艱難。而后金軍只要突破了長城,就是一片平坦的華北平原,面對以騎兵為主的后金軍,大明根本無險可守。
但是只要把后金拖在關外,讓大明有時間平息奢安之亂,再修養生息上幾年,讓大明恢復一些元氣,那么后金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作為了。
當年土木堡之變,也先如此梟雄,他甚至一直打倒了北京城下。但是到今天,大明還在,草原上卻已經沒有瓦刺這個部族了。因此黃立極雖然重視關外的東虜,但是現在告訴他東虜會入關取代大明,他肯定以為說這話的人是個不知所謂的狂生。
憑借著大明的人口和體量,對付這些草原民族的野蠻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拖待變。因為游牧民族也許會出一兩個天才領袖,但不可能每一代都出這種天才的領袖。
而游牧民族居無定所的的民族習性,導致了這些民族會因為天氣適宜而迅速壯大,但是也會因為天氣驟變而導致整個部族的衰亡,因為游牧民族抵抗自然災害的能力遠遠不如農耕民族。
維持現狀,等待敵人自己衰亡,這種保守的政治理念,雖然不能讓大明消滅草原上的頑敵,但是無疑是讓大明政權延續下去最有效的策略。
而且這種保守的政治策略,也是消耗資源最小的執政策略。因為沒有任何改變,自然也就不會有額外的支出。而到了今日的大明,天下的田賦拖欠已經達到了三成,而以往大明最大的財賦來源江南地區,有些地方拖欠更是達到了5成。
大明其他地方,如陜西這些地方雖然有七成以上拖欠的縣,但是這些地方原本就土地貧瘠,占大明稅收比例不高。陜西的一個縣的稅收還不及江南一個里,也是有的。
但是當江南這個占了大明財賦7、8成的地方,拖欠了近半的稅收,就讓大明的財政出現了危機。為了應對這種局面,一方面主政的官員不得不消減各項支出,比如賑災治水的款項。另一方面就不得不壓制地方官追索積欠。
但是在這個時代敢拖欠皇糧國稅的,要么是已經破產實在繳納不出稅賦的農民,要么是地方上勢力雄厚的縉紳豪族。在江南地區,有些中小地主為了偷逃稅賦干脆投入了東林黨門下。
東林黨人不斷的在地方抗稅,以博取自己的名聲,全然不顧這些稅收是否是合理的。他們甚至都不關心朝廷收不到稅賦后,拿什么去支付士兵的軍餉,對受災災民的賑災,還有基本的道路建設,農田水利設施的投入等等。
只要朝廷沒錢了,東林黨人要么要求皇帝拿出內庫的錢,要么增加田賦,但他們堅決反對皇帝向士人、商人收稅,并開放海禁。
在東林黨人眼里,皇帝的內庫就是一個搖錢樹,只要搖一搖,錢就會憑空出現。在這種狀況下,那些非東林黨的官員們,自然就站到了皇帝一邊,對東林黨人進行了政治打壓。
因為凡是有點危機感的官員都會發覺,東林黨的所作所為,其實和打著替天行道的梁山賊寇差不多。他們口號喊的無比正義,但是做的都是打劫行人,販賣人肉包子的罪惡勾當。
黃立極身為內閣首輔,為了能維持大明搖搖欲墜的局面,不得不和魏忠賢聯手打擊了朝中的東林黨。但是他想要的不過是,減少一些江南的積欠,讓江南的縉紳吐出一點皮毛,來維持朝局而已。
黃立極并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學習張江陵搞什么新政改革,把天下士人都得罪了,最后弄得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只要大明能在他手上維持下去,他的政治理想就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