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陽城侯等三位勛貴的上疏之后,河南道御史門陳新也上奏道:“臣也彈劾錦衣百戶田爾耕,此僚以清理軍屯為名,荼毒地方,殘害縉紳,強虜民戶為軍籍…”
朱由檢右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下面慷慨陳詞彈劾田爾耕的幾位御史。現在的朱由檢越來越不耐煩在朝會上正襟危坐的樣子,而他對科道官員的嚴厲打擊,也讓這些科道官們對崇禎在朝會上有失儀態的舉動,越來越視若無睹。
孫承宗剛開始是一臉茫然,但是隨即便臉色鐵青的看著這些勛貴和官。
作為新軍和未來新武學的主持者,營州三衛的改制關系著新軍成立的關鍵,自然同樣受到孫承宗的極大關注。
孫承宗曾經向崇禎提議,這清理軍屯和衛所改制一事,事關重大,應當交給清廉而有能力的官員,比如像袁崇煥這樣的官員,但是理所當然的被崇禎拒絕了。
現在聽到勛貴和官彈劾衛所改制的主事者田爾耕,孫承宗先是惱恨田爾耕行事孟浪,不好好的主持衛所改制,反而在軍屯清理上和勛貴、縉紳起了糾紛。
雖然勛貴、太監、地方縉紳侵占軍屯良田的事情,孫承宗并非不知道,但是在大明想要真正做些事情,就不能得罪太多人。特別是勛貴、太監、地方縉紳,雖然這些人沒能力做成什么事,但是卻常常能壞事。
隨著御史們彈劾的詞越來越激烈,從攻擊田爾耕個人,牽涉到了衛所改制上之后。孫承宗對于田爾耕的埋怨頓時慢慢減弱下去了,隨之增長的是對這些勛貴、地方縉紳不識大局的不滿。
孫承宗正想開口分辨,這田爾耕個人犯的錯誤,和衛所改制毫無關聯的時候。
突然聽到御座上的崇禎終于開口了,“今天的朝會開的時間太長了,朕看不少官員也已經疲憊不堪了,一個區區錦衣衛百戶也不值當繼續拖延朝會的時間。朕看這些事就下次朝會再議吧,幾位內閣大學士今日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不必再當值了。”
營州地方的縉紳畢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豪門,說動的科道官員也就這么兩、三位。而大部分的科道官員正因為清理科道路一事,正忙著為自己的官職奔走著,無心附和這幾位科道官的彈劾,牽涉進侵占軍屯的渾水之中去。
而朝中百官中午只是用了些清水、饅頭,這種粗糙的食物自然是不能讓這些官員們滿意的。大部分官員在疲憊不堪之下,早就想著能盡快結束今天的的朝會了。
因此雖然朝會上還有一些官員覺得,應該把田爾耕這件事處置完再結束朝會,但是響應者寥寥。最后朝會還是按照崇禎的意思,就此結束了。
陽城侯等幾位勛貴和彈劾田爾耕的御史,跪在地上一頭霧水,對目前的狀況深感不解。按照他們過往的經驗,對于這種清查軍屯和攻擊錦衣衛的上疏,官們不是應該群起而呼應的嗎?
特別是對于殘害東林黨人的田爾耕來說,那可是東林黨人的仇敵,但是今天這些東林黨的官們卻意外的保持著沉默。
不管是陽城侯還是替縉紳出頭的御史,都沒想過一件事,那便是崇禎為什么要讓孫承宗掛名衛所改制的主持者。
孫承宗作為東林黨資歷深厚的老前輩,加上帝師的身份,可以說現在也是東林黨內的旗幟之一。
這些東林黨的官們,在不清楚田爾耕做的事是否和孫承宗有關聯之前,又怎么會輕易的附和他們的攻擊。
此時的東林黨人雖然在士林輿論和朝廷路上占據了優勢地位,但是朝中六部的實權位置,依然還是被所謂的閹黨余孽和親近閹黨的士大夫霸占著。
孫承宗一系雖然在東林黨內被邊緣化,但是孫承宗卻是唯一一位被崇禎委以重任,掌握了新軍籌集的重要權位。其他東林領袖,雖然崇禎表面上很是敬重,但是卻始終只給了一些品階高而沒什么權位的禮部官職。
雖然文官們輕視武人,但是卻從來沒輕視過軍權。從文官集團一直阻止五軍都督府合一,并始終貫徹著以文御武的方針政策,就知道文官們對于軍權掌握在誰手中還是非常在意的。
對于一個可能掌握京畿附近軍權的機會,東林黨人又怎么會自己拆自己的墻角呢。
雖然田爾耕是東林的死敵,但是在權勢面前,沒有什么仇怨是不可以放下的。東林黨人的沉默,無疑是證明了這一點。
返回了乾清宮內的朱由檢,招來了呂琦吩咐道:“你現在就去大明時報社找幾個機靈一點的人員,帶著他們去營州屯衛找田爾耕。詳細調查下,他是如何主持衛所改制和清理軍屯事務的,還有他和那些勛貴、地方豪族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