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東廠的一間供夜間值勤人員休息的廂房內,原本房內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慢慢出現了家具的輪廓,接著家具上的花紋也漸漸清晰可見。
在房間一角的炕上,一個人影忽然翻身坐了起來。許顯純睜大了眼睛看著透過了花窗薄薄的羊角明瓦,透入房間內呈現橘黃色的光線。
他整個晚上都在半夢半醒之間,好像做了一個讓人驚恐萬分的噩夢,夢中他被人帶到了東廠,和廠公王承恩進行了一次非同一般的談話。
但是當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周邊的環境之后,才發覺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許顯純以右手支著額頭,保持了這個姿勢許久,直到房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許顯純夾雜在一群晚上當值的錦衣衛中間出了皇城,但他并沒有向著自己的家走去,而是又繞著皇城走到了西江米巷上方的錦衣衛衙署內。
許顯純被降職之后,詔獄的事務就被劉應襲接管了。他也從詔獄的主宰,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獄官。
從被降職之后,許顯純就謹慎的不再獨自進入詔獄,以免因為獄囚出現問題,從而被仇家陷害。
不過今天他沒有再把自己關在了小小的值房內,而是直接走入了詔獄之內,兩名當值的獄官有些詫異于許顯純的到來。
一名獄官趕緊上前向許顯純行禮問道:“百戶大人,可是要提審什么人嗎?”
站在詔獄之中的許顯純,已經完全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他毫無表情的吩咐道:“把玄字19號房的犯人帶到審訊室來,我要問他一些事情。”
玄字號監舍內關押的囚犯都是作惡多端的江洋大盜,對于許顯純的提審,兩名獄官不疑有他,立刻接受了命令去帶囚犯上來了。
許顯純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左臉上有一條深深的刀疤,使得這個本來面貌不善的江洋大盜,更是增添了幾分兇狠。
被許顯純上下打量的胡七,仿佛如坐針氈,他全身不自然的抖動著,臉上堆出了一個媚諛的微笑。
“大人,小人真不是白蓮教的信徒啊。小人那塊牌子不過是路上打劫客商,才意外得來的。要是知道那是白蓮教的信物,小人死活也不敢帶在身上啊。”
無視著這個**的哀求告饒,許顯純拖過了一張椅子坐在了他面前,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身體后說道:“一個多月不見,這身上的傷口都愈合的很不錯啊。不過你這身上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樣,也許我應該用鐵刷子給你洗洗澡,保持清潔可是一個好習慣,你覺得呢?”
胡七閉上了眼睛,他臉上的肌肉不停的在顫抖,他自然嘗過用鐵刷子洗澡是一種什么滋味。
過了好一會,他才睜開眼睛看著許顯純脖子以下的部位,嘶啞著喉嚨絕望的說道:“大人究竟想要我招什么,我什么都愿意招,只求你到時候給我一個痛快的。”
許顯純死死的注視著胡七的眼神,分辨著胡七說的話里究竟有多少可信程度。
當他終于確定了,面前這個作惡多端的江洋大盜,已經瀕臨情緒崩潰的邊緣之后,才平淡的說道:“胡七你想出去嗎?”
“不…什么?大人你剛剛說的什么?小人沒聽清楚。”胡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說,你想離開詔獄嗎?”
“若大人能放小人出去,無疑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今后必為恩公豎立神牌,日夜禱告。”胡七頓時喜不自勝,口中忙不迭的說道。
“神牌什么就不必了,只要你替我辦一件事,我不僅消去你過往的案底,還給你弄一個錦衣衛的名頭,你可…”
許顯純的話沒說完,就聽見審訊室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了,他頓時住嘴收聲,惱火的向門口看去。
“誰啊,我剛剛不是吩咐過,不許人靠近這里嗎?”許顯純口中大聲的訓斥道。
“許百戶,好大的官威啊。”一個陰沉的聲音傳了進來,很快許顯純就看到,錦衣衛指揮使劉應襲,在獄官章浱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原來章浱雖然派人把許顯純要的囚犯提了上來,但是他也多長了個心眼,向接管詔獄的主官劉應襲做了匯報。
剛到官衙還沒喝上一口茶,就聽到了許顯純提審囚犯的消息,劉應襲立刻就匆匆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