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輕輕拍了拍槐樹的樹干,轉身看著柳敬亭許久,才說道:“柳先生的規勸,朕記下了。今日朕也乏了,你我就在此告別吧。”
柳敬亭彎腰恭送的姿態保持了許久,直到耳邊再也聽不到遠去的腳步聲之后,他才直起身子。
柳敬亭抬頭看了看掉光了樹葉的大槐樹,感覺自己心頭就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他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崇禎的選擇到底是不是真的這么正確。
返回了宮中的朱由檢,從懷中掏出了帶回來的枕面,他默默的看著的時候,王承恩不由上前說道:“陛下,不如把這枕面交給臣,臣可讓人完成…”
朱由檢打斷了他說道:“朕又不是喜歡這繡工才拿它回來,要完成它做什么。”
王承恩聽了不由有些發愣,下意識的問道:“那陛下是…”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馬上住了口。
然而朱由檢卻意外的回答了,“朕不過是想要讓自己記住,自己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么。”
崇禎沒頭沒尾的回答,讓王承恩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卻緊緊的閉住了嘴,不再試圖探尋崇禎的心思,免得招致崇禎的的反感。
朱由檢吩咐王承恩把枕面掛在了墻上,便重新拿起來放在桌上的那疊判決書,他拿起筆在上面批示了之后,就交給王承恩說道:“就這么交給三法司吧。”
王承恩接過判決書的時候瞄了一眼,發覺崇禎的批示是減罪一等。原本腰斬的變成了絞刑;原本判斬首之刑的判處流放戍邊;而判處流放戍邊的,卻被改成了進入**官校進行改造學習,以觀后效。
王承恩正準備退下之時,朱由檢突然開口說道:“朕差點忘記了,這個進**官校不是進臺基廠的學校進行學習,讓駱養性在西山建立一個分校,作為犯了錯誤的官員進行勞動學習的地方。”
王承恩細心的問了一句:“請問陛下,這個西山分校是錦衣衛管理呢?還是交給**官校管理?”
“名頭就掛在**官校下面,但是錦衣衛負責日常管理。讓這些官員半天學習,半天勞動,不許對他們進行體罰,也不許克扣他們的糧餉。”
“臣知道了,臣立刻去辦。”王承恩彎腰行禮之后,就拿著崇禎批示過的文件出去了。
退朝之后,在韓爌的府上,孫承宗、鹿善繼、袁崇煥、茅元儀等人正在商議如何處理聞香教變亂之后的朝政亂象。
袁崇煥站在客廳上對著幾位師友說道:“自聞香教亂起之后,陛下就派遣錦衣衛掌握京城內外的軍隊,令五軍都督府、京營、錦衣衛內的勛戚,不論實職、掛職一律回府禁足,自太祖開國以來,還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這樣的例子。
勛臣貴戚都是與國同休的功臣之后,都是我大明的柱石,陛下焉能如此羞辱,這不是明君的所為啊。而且錦衣衛中人,向來都是豺狼之性,陛下如此偏聽妄信,將來難保不會再發生閹豎之亂。兩位老師要是再不出聲,恐怕今后國事就要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鹿善繼也大為贊同的點頭說道:“陛下以錦衣衛掌內外要害,一旦有變,就是甘露之亂,我輩士大夫不可不備之。”
鹿善繼一向與孫承宗交好,他說的話讓孫承宗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然而一向對袁崇煥聽計從的韓爌,這次卻不愿意聽從他的意見了。
崇禎反手之間就讓文震孟身敗名裂,把他趕出了京城。在韓爌看來,文震孟的作為其實并不算出格。比起劉宗周剛剛被召回京城,就指責剛剛登基的崇禎來,文震孟不過是不愿意崇禎有違祖制而已。
然而兩人的結局卻大相徑庭,這立刻讓韓爌意識到,這位崇禎皇帝年歲雖小,但是對于他手中的權力卻異常的看重。
像劉宗周雖然同樣反對皇帝推行的各項政策,但是他從來不會付諸于堅決的行動,而是寄希望于皇帝的自我反省,然后自動糾正他所認為的錯誤政策。
而文震孟則不但在口頭上反對,還糾集了一幫官堅持要皇帝廢止新政,遵循祖制。
所以兩人的結局才會大不相同,現在袁崇煥居然要他和孫承宗領頭,去要求崇禎撤回京城內外軍隊中的錦衣衛,這豈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