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御所的宴席上,許心素小心觀察著,坐在上首同盧九德親切交談的大御所德川秀忠,還有坐在大御所身邊沉默著喝酒的三代將軍德川家光。
當他們從天津出發時,許心素認為這趟不過是一個簡單的任務。畢竟之前幕府將軍對待中國商人相當友好。
二代將軍德川秀忠曾經下令,一切外國船只均不得在大名領地通商,只能在長崎和平戶從事貿易活動,但是中國船只不受此規定之限制。
而且幕府一直在尋求同大明實現關系正常化,改變從豐臣秀吉征朝之后,兩國之間的敵對狀態。
盧九德、許心素等人抵達江戶,向港口的幕府官員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后,立刻受到了慎重的對待。
幕府老中酒井忠勝親自出面接待了他們,但是當得知他們是同荷蘭人一起到來,并希望能調解日本幕府同荷蘭人彼得.納茨之間的矛盾后,原本還充滿熱情的酒井忠勝,頓時對兩人冷淡了下來。
隨后,盧九德、許心素等一干明國使者,就被幕府丟在了賓館之內。幕府將軍既不同他們見面,也不限制他們在江戶的自由行動。
大明使團對于日本幕府的這種做法正摸不著頭腦時,幕府派出了一名中級官吏私下向盧九德、許心素傳達了幕府將軍的意思。
對于明國使者帶來的條件,幕府基本上都能接受,但是唯有一點不可接受,那就是大明不能插手日本同荷蘭人之間的矛盾,也不能干涉日本天主教傳教的問題。
雖然盧九德、許心素再三解釋,他們并不想干涉日本同荷蘭人之間的問題,他們只是希望能夠化解彼得.納茨同日本商人濱田彌兵衛之間的矛盾。
但是顯然和兩人交流的這位幕府官吏,并不是一位靈活的政客,而是一位刻板的執行幕府命令的頑固武士,盧九德、許心素的解釋并沒有說服他。
眼看著簡單的任務,就要被搞砸了,許心素心中的怒火頓時升騰了起來。
作為一名大明人,他在潛意識中就認為日本不過是一群不服王化的蠻夷而已。作為天朝上國的大明愿意和日本建立平等的關系,日本人就應該誠惶誠恐的趕緊接受了大明的善意才對。
現在這種撮爾小邦居然敢對代表著大明的使者如此怠慢,這簡直就是**裸的羞辱。正當許心素心里大罵著,“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的時候,僑居日本的一名華人登門拜訪了明國的使團。
這位僑居日本的華人陳元贊,祖籍河南,生于杭州。因為科舉不利而棄文學武,隨后又跟隨他人來日本經商,因為生病而無法回國,最終流落在了日本。
此時日本的亂世剛結束沒多久,武士修行武藝的風氣還沒有衰落下去。但是德川幕府的成立,開始逐步建立起日本社會的秩序,對于武士無故殺人的懲罰開始嚴厲了起來。
在這種狀況下,日本武士的武藝修行,不再以殺人為目標,而開始注重于修身,和保持武士的榮譽為目標。
陳元贊結合其在少林寺習武的經歷,及明國衙役捕拿人犯的手法,創建了“起倒流柔術”,在江戶城國正寺以行醫授拳為生。
除此之外,陳元贊還是一個推崇實學,主張文學革新的公安派啟蒙文學的文人。
從長崎、名古屋再到江戶,陳元贊縱橫交往于日本社會各階層各行業,結交之人,上至藩主,文士,下至僧侶,傭工,浪人,可以說交游廣闊,在江戶也算是一個知名人士了。
當他聽說明國派遣使者前來日本后,就主動上門拜見,希望能為母國盡點綿薄之力。
有這樣一個熟悉江戶城的明人出現,許心素當然不會放過,他立刻恭敬的向陳元贊請教,幕府將軍德川家光這個態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陳元贊低著頭思考了一陣之后,便抬頭對著許心素詢問道:“不知許大人對于荷蘭人彼得.納茨究竟是何態度?大人是不論什么情況下都要保住他,還是可以為了大明同日本的關系正常化可以拋棄他?”
許心素沉吟了一會,就老實說道:“彼得.納茨我是一定要保住的,大明同日本的關系正常化,也是我此行必定要完成的任務。”
陳元贊注視著許心素說道:“這樣的話,大人就必須要繞過三代將軍家光殿下,而直接去說動大御所秀忠殿下了。”
許心素不由詫異的重復了一句,“大御所?”
陳元贊立刻解釋道:“就是家光殿下的父親,退位的二代將軍德川秀忠殿下。”
對于日本政治不怎么了解的許心素,不由茫然的說道:“退位了的大御所,難道還能勸說現任的將軍改變主意嗎?”
陳元贊繼續說明道:“日本同我大明的風俗不一,彼國雖有天皇,但是執掌朝政的卻是幕府將軍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