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敬亭彎腰進入大帳后,頓時感到有些驚訝,同外面的劍拔弩張相比,大帳之內的林丹汗卻正同手下的諸位部落首領飲宴歡笑。
在數只羊脂大燭的照耀下,整個帳幕內光明如晝,壯碩的林丹汗獨居上首,一手執著金杯,一手抓著一塊烤的極嫩的羊排,吃的嘴角肉汁橫飛,整個人看上去已經喝的酣酣然了。
當他看到柳敬亭從帳外走了進來,頓時用手上啃了一半的羊排指著柳敬亭,大笑的對左右首領們說道:“看看這是誰來了,這不就是那位好說故事的明國使者么。你且過來給我們說上一個故事,也好為大家助個興?!?
聽著周邊各蒙古部落首領的拍掌叫好,柳敬亭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有些不明白,就算之前林丹汗再不愿接受大明提出的調停意見,也一直對他以禮相待。
何以今日把他匆匆從數十里外傳召過來,卻特意擺出了這個架勢,當眾故意羞辱他。難不成,他擊敗了明蒙聯軍,所以想要在宴席上夸耀他的武功柳敬亭心里有些擔憂的想著。
不過在表面上,他卻很快便做出了決斷。“無禮,吾乃大明使者,不是大汗賬下的取樂之人。莫非大汗真要與我大明為敵不成?”柳敬亭毫不遲疑的,便以疾厲色的語句反擊了回去。
“大膽,區區一個明使,也敢在金帳內如此狂妄無禮,你們這些南蠻子,是覺得我們蒙古人的刀不利么…”
坐在兩側的蒙古部落首領們似乎被柳敬亭激怒了,他們一個個站起了身子,對著柳敬亭叫罵著,不少人手中還拿著割肉的匕首,似乎只要林丹汗一聲令下,便要撲出來把他分尸一般。
柳敬亭對于這些人的叫喚只是充耳不聞,他的目光只是盯著上首的林丹汗。
此時的林丹汗目光陰沉,似乎已經從酒醉中清醒了些,他放下了手上的雜物,作了一個手勢,讓帳內眾人安靜了下來。
邊上伺候他的婢女頓時給他送上了一盆清水,林丹汗在盆內洗了洗手,便取過了一塊白布細心的擦拭著手上的水跡。
他注視著自己的雙手,口中漫不經心的對柳敬亭說道:“我大元同你明國為敵,又不是從今天才開始,也先、小王子、俺答汗那個沒有同你明國為敵過,難不成我孛兒只斤氏,林丹巴圖爾,成吉思汗之血脈,沒有資格同你明國為敵不成?
我倒是想要問問你,明國皇帝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要同我大元為敵的后果?你區區一個使者,真的能替你家皇帝做主?挑起我們兩國之間的刀兵?”
柳敬亭頓時一窒,林丹汗的話語頗為誅心,雖然他得到了崇禎的授權,但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當眾宣布,他能做得了崇禎的主。
柳敬亭腦中急切的轉著,眼角偷偷的瞄了瞄左右,想著要如何轉圜,忽然他似乎醒悟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的脫口說道:“原來這次南下,大汗是敗了?!?
柳敬亭此話一說出,帳內的氣氛頓時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林丹汗手上的動作也暫停了一剎。
過了片刻,這安靜的氣氛就被打破了,剛剛坐下去的各部首領再次站了起來,指斥柳敬亭是被鬼迷了心竅,公然在金帳內胡說八道。
聽著這些各部首領氣勢不足的斥罵聲,原本只是猜測的柳敬亭,現在卻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林丹汗抬起頭注視著越來越沉穩的柳敬亭許久,終于喝止了聲音越來越弱的各部首領,并命他們退出帳去。
一干口干舌燥的首領們,頓時如蒙大赦般匆匆逃離了大帳,不少人慌亂之下,還帶到了幾張小幾。
片刻之后,大帳內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及四名林丹汗的親衛。
林丹汗這才面色平靜的對柳敬亭開口問道:“是誰向你透露了些什么么?把莫日根帶上來?!?
此時顯得平靜的林丹汗,卻讓柳敬亭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他似乎感覺到,如果自己應對不適,也許就無法完成皇帝交付的任務了。
當柳敬亭還在思量時,那個帶著他返回的武士頭領已經被押入了帳內,莫日根自然不會承認他向柳敬亭透露了什么。
林丹汗看了看柳敬亭,又看了看莫日根,不由暴怒的說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還留著這顆腦袋做什么。來人,把他推下去…”
“實在不是他的過錯,我之所以這么說純粹是猜測而已,還請大汗不要冤枉無辜之人。”柳敬亭不忍的勸說了一句。
“猜測?你且說說你是怎么猜測的,如**戲弄本汗,那你也陪他一起去見長生天吧。”林丹汗狠狠的盯著他說道。
“今天的宴席上,大汗的兩個妹夫都不在場,反倒是一些關系疏遠的部落首領在大帳內陪宴,這實在是讓人難以解釋。
除非是,大汗的親信需要彈壓各部,防止他們逃亡。什么情況下,這些部落才會離開大汗,無非就是大汗南下失敗了而已…
現在,大汗可愿意好好同我談談了么?”柳敬亭負手站在大帳中,對著林丹汗侃侃而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