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臣之前派人打探了解,事情的緣由是:這些河南來的舉人,都是因為家里被許顯純、楊所修查案所牽連到的。他們認為兩人的查案方式完全是顛倒黑白,歪曲事實,刻意打擊地方縉紳,所以要上告訴冤。
他們先是去找了河南巡撫郭增光,因為郭巡撫不愿接他們的案子,這才跑到了京城來。到了京城之后,他們先是去找了一些河南籍的官員,想要讓他們出面彈劾許顯純和楊所修,制止兩人在河南大興冤獄。
后來不知怎么的,就都聚集到刑部郭尚書的府邸去了,想要請求郭尚書主持公道。但是郭尚書當時并沒有出面見他們,負責關注這些人的探子們也就沒有多想,并沒有把郭尚書的事情匯報上來。
但是誰也沒想到,郭尚書昨日會在朝堂上直接出面彈劾許顯純和楊所修兩人,而昨日其他附議的官員,也并沒有同郭尚書進行通氣,他們完全是見機行事而已。
昨天朝會上的事情傳出之后,在京城士人中比較活躍的燕臺十子之盟,便邀請了這些河南士人和一些燕京大學的學生領袖聚會。然后今天一早,這些士子便聚集到了長安左門前,要求伏闕上書,求見陛下申述冤屈。
在陛下到來之前,臣已經觀察了許久,臣以為帶領這些士人鬧事的,應當是燕臺十子之盟的張溥、夏允彝、楊廷樞、王崇簡,河南舉子李信、鄭廉,燕京大學歐陽斌元、楊廷麟、薛鳳祚諸生…”
當正在文華殿內處理政事的黃立極,收到了士子在長安左門外伏闕上書的消息后,便帶著內閣諸人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了。
他們登上了長安左門的城樓后,便看到崇禎已經帶著數十名內侍站在城墻邊上觀望形勢了。披著一件紫貂皮披風的崇禎,看到黃立極他們到來后,便放下了手上正看著的一張宣紙,對著他們點了點頭說道:“諸位先生都來了啊,那就都過來看看,你們覺得我們應當如何應對這件事吧。”
黃立極等幾位閣臣從城墻上往下看了幾眼,互相之間觀望了下,施鳯來便首先站出來說道:“陛下,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這些士子又大多身體單薄。臣覺得不如先讓人勸說他們離去,免得有人病倒后,士林輿論對朝廷不利啊。”
閣臣們顯然都很支持,先把士子們給騙離宮門再說,免得發生什么意外,讓內閣成為民間輿論討伐的對象。
朱由檢看著眾人笑了笑說道:“朕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那么哪位先生愿意下去勸離這些士子呢?”
剛剛還在附和施鳯來的閣臣們,頓時就不吱聲了。就連施鳯來自己都縮回去半步,生怕皇帝一時興起,點了他下去執行這個任務。
黃立極看著同僚們的樣子,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知道,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退縮了,畢竟他才是內閣首輔,要是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恐怕就要被同僚和皇帝所看輕了。
“臣以為,要想讓這些士子離去,總是要哄一哄他們。不如先讓老臣下去同他們談談,看看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很為難的事,臣以為稍稍妥協下也無妨,只要先讓他們離開就行。”
朱由檢聽黃立極這么說,便似笑非笑的把手上的陳情書遞給了他,口中說道:“黃先生就不用跑上跑下的了,他們想要做什么都寫在上面了,幾位先生看看就明白了。”
黃立極小心的觀察了下崇禎的臉色,才接過了遞過來的陳情書。這是用上好的青檀樹皮制作的宣紙,長約五尺。
紙上洋洋灑灑寫了近千字的文章,字是用的臺閣體,雍容典雅,平正醇實,不過在秀麗之中頗具鋒芒。
黃立極搖了搖頭,此人的性格并不適合寫臺閣體,卻又強以為之,所以這書法不能直抒心意,便多了幾分匠氣。
不過他很快便把心思放在了文章的內容上,看了片刻之后他的臉色便難看了起來。最終,尚未看完就收起了這份陳情書。
“簡直就是一派胡,臣以為這些士子非是來陳情訴冤的,而是有人指使,想要在朝中再次掀起黨爭的。還請陛下明鑒。”
黃立極也不把手中的陳情書交給同僚觀看,就這么直接的向崇禎駁斥起這份陳情書來了,和他剛剛想要息事寧人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朱由檢看了看臉色鐵青的黃立極,又看了看邊上狐疑的內閣諸臣,笑了笑說道:“既然這些士子寫了這篇陳情書上來,過了今日之后,肯定會傳的沸沸揚揚的。黃先生你便讓大家都先看一看,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在崇禎的要求下,黃立極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上的陳情書交給了翹首以待的內閣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