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宵節之后,年前前往山西、河南調查的燕京大學學生們的匯報開始陸續傳回了京城,前往陜西的學生因為距離較遠,因此尚未向京城回報所見所聞。
但光是從山西和河南境內傳回來的學生見聞,已經開始讓原本處于朝野輿論中不利局面的糧食管制政策,開始慢慢翻盤了。
雖然這些學生因為成見,并沒有為執行糧食管制政策的錦衣衛說好話,但是從他們的文章中已經隱約可見,兩地現在容納的陜西災民也好,本地貧民也罷,如果不是因為朝廷去年的糧食管制政策,恐怕起碼有一半人過不了崇禎元年的冬天。
山西這邊倒也罷了,因為鐵路修建計劃,所以山西現在正大力的擴展伐木、采煤、采礦事業,這些事業都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因此山西人對于陜西災民中的青壯勞動力還是比較歡迎的。
考慮到這一點,山西士紳雖然反感朝廷的糧食管制政策,但還是捏著鼻子接受了朝廷的這一政策,他們做的出格一些的,無非是藏起了部分糧食不出售,想要等到管制政策結束再拿出來。
河南這邊的形勢就比較嚴峻了些,雖然河南一向是產糧大省,但是本身也是一個人口稠密的省份。即便是在平常年份,省內也有著大量的富余勞動力。
再加上河南除了農業之外,商業和工業都不發達,連僅有的幾個煤礦也因為道路運輸不便,只能提供給省內一些城市,因此規模不算大。
因此雖然河南的糧價比山西更低,但是陜西災民的遷入,并沒有給河南帶來什么利益,反而給河南西北幾個縣帶來了不少治安問題,因此河南百姓的意見很大。
不過這些百姓的意見不是針對朝廷的糧食管制,而是完全針對陜西難民的遷入問題。畢竟這個時代各地最重的便是鄉土觀念,如果是本省其他地方受災,這幾個縣的百姓大約還能容忍災民帶來的不便。
但是如果災民來自于外省,他們便有些不滿了。河南西北幾縣本身就是比較窮困的山區,這些災民雖然是朝廷組織下遷移的,但是在遷移途中砍伐樹木取暖必然是免不了的。而這些樹木有不少便是有主之物,受到損失的物主對災民遷入陜西不滿,也就是正常現象了。
不過朝廷的糧食管制政策,同樣給河南的貧民帶去了些許好處,把往年冬日到新年的糧價給固定下來了。如此一來,他們今年冬天倒是少支出了一些借貸利息。
進入河南的學生們都非常的擔憂,河南境內的河南府、汝州、懷慶府加上開封府西面的幾個縣,現在已經涌入了七、八萬陜西災民,這還是他們眼下看到的。天知道開春之后,陜西還會不會有災民繼續前往河南。
這么多災民雖然在河南挨過了冬季,但是開春之后如果沒有田地可以耕種,他們在河南便成了流民。這么龐大的流民隊伍如果朝廷沒有辦法安置他們,恐怕河南就要糜爛了。
有幾個比較激進的學生甚至上書建議,應當把糧食管制政策再延續一年,并加強糧食搜集的力度。
這些學生的見聞被一一登在了大明時報上,年前還對那些上京申訴的河南士子抱有同情的京城百姓,頓時被這些刊登出來的見聞給轉變了態度。
他們之前對河南士子有多同情,那么現在便對這些士子有多鄙視,特別是大明時報在刊登這些見聞的時候,還不時的刊登了幾份這些上京士子家族在當地的惡行。
年前平淡下去的,對于河南事件的輿論,很快便再次發酵了起來。不過這次輿論不再是抱有對河南士紳的同情態度,而是帶著譏諷和鄙夷。
顯然在河南士子同京城的大學生之間,京城百姓更傾向于相信算是自己人的燕京大學學生們。這樣的局勢,顯然對于河南士紳不利起來了。
就連袁可立這位一向深受士林敬重的士大夫,也開始在輿論中漸漸加上了不好的風評。被一些人在私下議論成了,同魚肉鄉里的惡劣縉紳狼狽為奸的偽君子了。
被皇帝安頓在京城,安穩的度過了新年的河南士子們,忽然發覺自己成了京城百姓議論的對象,頓時開始變得不安了起來。雖然他們有心為自己辯解,但是以個人的聲音顯然是無法同有組織的輿論體系相抗衡的。
更何況,這些文章并不僅僅刊登在大明時報上,還有遍及京城茶樓的說書人每日的反復宣傳,很快這些河南士子便放棄了辯解。他們不是紛紛閉門不出,便是聚集在袁可立等河南籍官員的府上,想要求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