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外城和西城幾個坊的坊墻被拆除后,今年正月之后,內城各坊也同時開始了拆除坊墻的行動。而南居賢坊的坊墻被拆除后,坊墻之后的房屋頓時成了臨街的屋面。
隨著京城工商業的不斷發展,京城商鋪的租金也一日貴似一日。南居賢坊因為位于商業中心,因此一些臨街的房子便掀起了改建為商鋪的風潮。
四月中旬的一日,江朝宗帶著兩名僮仆在南居賢坊尋找合適的房子,準備租賃下來作為自家商鋪的時候,突然之間便下起了雨來。
春天的氣候就是怎么變幻無常,剛剛還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忽然之間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江朝宗帶著僮仆出門時,因為看到天色不錯,因此就沒帶雨具,畢竟竹木油紙傘是非常笨重的東西。
穿著布鞋的三人顯然不適合在雨天的街道上行走,特別是東直門大街正在擴建成水泥路面,一下雨街道上就變成了泥潭。
躲在商鋪雨棚下的主仆三人正四處搜尋著,想要找找出售雨具的店鋪,不過店鋪沒有找到,江朝宗倒是發現了邊上有一座茶樓。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覺得這場雨不但沒有變小,倒是有綿延不絕的意思了。于是他不由對著兩名僮仆說道:“看這天色,這雨一時半會也不停不下來了,反正現在也快到午時的飯點了,我們且去對面的茶樓坐一坐,等雨停了再說。”
兩名僮仆自然不會反對自家老爺的提議,趕緊護著江朝宗一陣小跑,進了對面的茶樓。
進了茶樓之后,頓時有一位伙計向著三人迎了上來,這位伙計一邊熱情的招呼著三人,一邊遞上了一塊干凈的毛巾,給江朝宗擦拭身上的水跡。
不待這位伙計詢問,江朝宗已經熟門熟路的的開口吩咐道:“我們就是暫時避一避雨,就在下面湊一湊熱鬧,不要雅座了。來一壺云蘿,一個三色果子拼盤,再上三碗爛肉面就成。”
這位茶樓伙計取回了三人用完的毛巾,滿面笑容的答應了一聲,便帶著三人沿著回廊去了大廳西面靠天井的座位上就坐了。
當伙計離去之后,江朝宗才有閑暇打量起了這座茶樓的環境。江朝宗祖籍江西南昌,但是從祖父這代開始,便在杭州定居做著布匹生意。
他祖父當年離開家鄉跑到松江、杭州行商時,不過是全部家當都挑在身上,行街走巷吆喝生意的貨郎,每次進的貨也不過4、50匹松江粗布。
但是等到了他父親手中時,吳山腳下開設的江家布行,已經是一年銷售數千匹布,近千綢緞,盈利上千兩的中等商鋪了。
不過到了這個程度,江家布行的生意也就差不多到了了。畢竟這個時代的商業活動,除了一些定期的廟會市集之外,固定店鋪的主要客源,還是來自于店鋪附近的居民。
在沒有公共交通的時代,上街購物并不是一種享受,而是確實的日常生活需要。
所以,江家布行想要繼續擴大生意規模,便是去其他地區開設分店。不過江朝宗的父親對于自家商鋪的現狀很滿意,也沒有多大的抱負,加上他只有江朝宗一個長子和三個女兒,因此也舍不得讓長子去外地做生意。
于是一家人便照著他的意思,安穩的守著自家商鋪過日子。不過去年浙江發大水,剛好把他家一批在路上的貨物給沖沒了,損失了數百兩。
這場大水不僅淹沒了半個杭嘉湖平原,還一度滿到了杭州城附近,城外的田地好多顆粒無收。這使得杭州百姓的消費能力大大減弱了,江家布行的生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
江朝宗的父親因此心情大壞,還生了一場大病。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聽從長子的建議,讓江朝宗去北京進一批京城標布,順便帶些杭州的土特產去北京販賣,試圖找一找新的門路。
江朝宗雖然已經25歲,但還是生平第一次走這么遠的路。此前他最遠也就陪著父親去過松江進貨而已,這一路行來雖然辛苦,但因為旺盛的好奇心,倒是并沒有感覺多累。
當然,他父親肯讓他上京,除了有兩名從小在自家長大的可靠僮仆陪同之外,朝廷取消了運河上的稅卡,和新在杭州成立的銀行,發行大江南北都可流通使用的紙幣,也不無關系。
前者使得行商減少了在路途上的麻煩,而后者則不必再擔心,攜帶銀兩過多,路途中被匪徒所盯上。
和紙幣相比,白銀不僅重量大,體積也不小。經驗豐富的盜賊,只要看一看行人的腳步,或是車轍印,便能大致知道行人有沒有帶著大量的白銀上路。
而紙幣就不同了,即便是數千兩,一個包裹也就全部背在了身上。唯一需要的擔心的是,紙幣會不會如同寶鈔一樣迅速貶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