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州西門附近的獨樂寺始建于大唐貞觀年間,安祿山起兵叛唐并在此誓師,據傳因其"思獨樂而不與民同樂"而得寺名。
到了宋遼時期這座寺廟大肆擴建,變成了占地20余畝,分東、中、西三路建筑的龐大寺廟。到了數百年后的大明,寺廟各處的建筑破敗不堪,寺中僧人難以居住禮佛。于是在萬歷25年,寺廟主持說動了前來薊州督餉的進士王于陛,對獨樂寺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修繕。
30余年過去了,寺廟建筑的外觀雖然有些褪色,但卻依然甚為堅固。薊州城原本就城小人稠,后金犯邊之后,從遵化等地逃亡來的大戶又大多在薊州城內歇腳。因此當茅元儀、左良玉等人抵達薊州城時,城內居然一時騰不出地方來。
茅元儀便下令征用了獨樂寺的西院,作為戰時大本營的駐地。這里原本是供僧人和禮佛的香客居住的地方,地方廣大,正適合安頓大本營屬下的各個機構編制。
原先居住在此的僧人和一些香客、難民,現在只能擠到東院去了。雖然他們被搶了自家的住所,但是這些人倒也識得輕重,并沒有多加抱怨。畢竟這些來自京城的武官住進了城內,這薊州城就算是有所保障了。
今日在西院的西配殿內,正召開著一場緊急會議。在薊州督建州河水庫的水利部部長蔣德璟,看著薊州防線已經差不多完成之后,便要求調撥一只軍隊和部分新組建的薊州民團,前往唐山進行防衛。
以崔呈秀、崔凝秀為首的薊州士紳斷然拒絕了這個無禮的要求,于是蔣德璟便找上了戰時大本營在薊州的負責人茅元儀,要求他直接調撥人手給自己。
蔣德璟的理由很是充分,既然現在薊州防線已經快要建成,京城援軍又到了一部分,現在薊州城內外的軍隊已經多達數萬人,臨時組建的民團人數也接近了上萬,薊州城已經可算是高枕無憂了。
而唐山作為新興的煤鐵冶煉中心,現在卻只有數百衛所兵在防守。衛所兵的戰斗力,估計還沒有薊州民團高。朝廷和地方士紳在唐山投入了數百萬元建立的鋼鐵廠,豈能輕易的讓建奴給破壞掉。
茅元儀也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應當派出一只軍隊協助防御唐山。不過當他召集了薊州士紳商議時,統領薊州民團的崔凝秀卻立刻挑出來反對道:“蔣尚書的話,末將覺得欠妥。
唐山屬于開平中屯衛,按照我大明軍制,一衛有5600兵額,怎么會只有區區數百人呢?蔣尚書可不要中了別人的蒙蔽,被人哄來抽調我薊州城的守軍啊。
現在薊州城就是建奴西進的首當其沖,現在就是再多的兵馬也不足夠啊,怎么還能往外調撥。而且在唐山和遵化之間,好歹還有一個豐潤縣擋著。根據朝廷的命令,豐潤、遷安、永平、撫寧諸地應當歸于遼西鎮出兵防御,就算蔣尚書要抽調人手,也當去抽調遼西鎮的人手,豈能調走我薊州人馬?
更何況,薊州民團乃是為了保衛鄉土而建,讓這些鄉民保護薊州還成。如果調他們離開家鄉,末將以為一旦出了薊州地區,這些民團就要逃亡歸家了。蔣尚書想法雖好,但是不切實際啊?!?
蔣德璟頓時反駁道:“按照我大明軍制,一衛有5600兵額,但是實兵究竟是多少,你也是當過薊鎮副總兵的,難道還不知實情嗎?這城中的營州衛和薊州衛難道真有1萬多人的實兵嗎?
遼西鎮要防守豐潤、遷安、永平、撫寧諸地,還要準備組織人馬西向救援三屯營和遵化城,如何還能有這么多兵力協防唐山?本官索要的數目不過是一千官兵,兩千團練,又豈能影響薊州防御的大局?”
崔凝秀毫無退讓的說道:“營州衛和薊州衛指揮使治軍無方,不代表開平衛的指揮使也是如此。說不定開平衛的指揮使公忠體國,不吃軍隊的空餉呢?蔣尚書不可平白冤枉好人啊?!?
“你!”蔣德璟終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身邊的茶幾上,打翻了幾上的茶盞。邊上伺候的軍士,趕緊小跑過來收拾打翻的茶盞,順便重新給這位被擠兌的說不出話的蔣尚書沏了一杯茶。
崔凝秀對蔣德璟的發火毫不在意,一來薊州是他們崔家的主場,朝廷要在這里打一場防御戰,必然少不得崔家的支持;二來自家兄長的孝期也快過了,朝中對于魏公公和自家兄長結黨亂政一案并沒有確切的結論。因此兄長并不是沒有復起的機會,有兄長作為后盾,他覺得自己大可以扛一扛這位原本就不管兵事的蔣尚書。
更何況,現在本地士紳對于建奴西進怕的要死,恨不得把全大明的軍隊都調到薊州來,哪里會贊成蔣德璟抽調薊州兵馬的主張。
最要緊的是,這蔣德璟督修州河水庫時,死活不肯加倍補償崔家在州河上游河谷平原內淹沒的土地。這使得崔家兄弟對于蔣德璟甚為不滿,那里還愿意賣面子給他。
茅元儀對于現在這個狀況也很是頭疼,他雖然贊成蔣德璟的主張,但現在戰時大本營更需要得到薊州士紳的支持,沒有這些本地士紳的支持,想要充分的動員本地的人力、物力備戰,必然是事倍而功半。
更何況,雖然他現在是薊州城戰時大本營的主持人,但是他畢竟不是正途文官出身。不管是對上以工部尚書頭銜管理水利部事務的蔣德璟,還是在家守孝的前兵部尚書崔呈秀,他都沒有足夠的底氣壓迫兩人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