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跟隨多爾袞出使后金的人選,朱由檢思考了許久,才對李宏元說道:“既然后金準備撤退了,顯然這份協定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我們和后金都不可能同意對自己不利的條款,雙方誰也沒有處在一個有利的位置,我們留不下后金這只軍隊,而后金軍也不可能同我們在此僵持下去。
所以這份協定,最終不過是我們和后金互相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場而已。既然如此,派遣一個正式的使者,未免會讓這些女真人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以為我大明畏懼了他們。
如果派遣的使者身份過于低微,又會讓人覺得我們對于這場和談毫無誠意,倒是給了那些女真人拒絕簽署協定的借口。
也好,朕正準備找個理由將杜度送回去。你去將杜度找來,朕和他談談,就讓他去擔任我們大明的使者,去同黃臺吉他們談判好了?!?
李宏元下意識的反對道:“杜度?陛下,那可是老奴的長孫。上次陛下釋放了他,可他這次還是拼命的向我軍發起了進攻,可見此人還是效忠于后金國和女真一族的。
找他做大明的使者,先不說他是否愿意,如果他返回后金軍中后,故意出賣我大明的利益,這談判的結果豈不是對我不利?”
朱由檢看著他笑了笑說道:“那不是正好,這樣我們就有借口拒絕這份停戰協定了。反正我們也沒打算履行這份協定,大明和后金是戰是和,不是取決于一份文書,而是在于雙方的實力對比。
我們實力若強,自然不會同后金講和。我們要是弱了,后金同樣不會同我們講和。所以這份停戰協定的效力,并沒有多少保質期。因此我們不必太過于重視這場談判,我們需要關注的是談判之外的東西。
努爾哈赤給自己臉上貼金,說他依靠13副甲胄起兵,統一女真各部,連續擊敗蒙古、大明、**,最后占據了遼東之地,建立了后金國。
雖然我們手中對于努爾哈赤發家的情報不全,但是老奴崛起的歷史顯然沒有他自己吹噓的那么神話。起碼我們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沒有李成梁的支持,老奴是統一不了女真各部建立所謂的建州女真的。
以區區數十戶人口的一個遼東女真小部族,能夠建成今日聳立在遼東的后金國,我們必須要承認,老奴的個人才能在其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但是我們也要認識到,除了老奴的個人才能之外,遼東女真各部族希望結束各自之間的部族仇殺,建立起一個統一民族的內在凝聚力,才是后金國存在的基礎。
在我們的歷史上,這樣的少數民族驟然興起不是少數,或為匈奴、或為鮮卑、或為契丹、或為女真、或為蒙古。其中表現的最為出色的,莫過于成吉思汗創建的蒙古帝國,最終成功入主了中原。
所以我們想要擊敗后金國,首先就要擊敗女真一族的內在凝聚力。此前朕提議同后金議和,無非就是通過緩和后金國外部的壓力,從而寄希望于后金國內部的分裂。
這個杜度是老奴的長孫,他的父親被老奴處死之前又是后金國汗位的繼承人,因此他在后金國內的身份地位比較特殊。從理論上來說,他應當比黃臺吉更有繼承汗位的資格。但是因為他父親的死,他又失去了登上汗位的希望。
不過以杜度的身份,不管他在國內反對黃臺吉也好,還是投奔我大明也罷,都會是動搖女真內部凝聚力的一顆重要旗子。讓他擔任我大明的使者,朕就是想要看看,黃臺吉他們對于杜度的信任還剩下多少?而杜度自己對于后金國不求回報的忠誠,又究竟能夠堅持多久。”
李宏元楞了一下,終于低下頭對著崇禎說道:“陛下深謀遠慮,臣不能及也?!?
朱由檢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不過是一個試探人性的小游戲,談什么深謀遠慮,宏元你這是再拍朕的馬屁么?
你也不必過于憂慮了,就算是讓杜度當使者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會一下子改變后金同我大明之間的格局的。我們同后金之間的戰爭,最終還是要取決于雙方自身的實力的。不過要是有一兩個杜度站到我們這邊,那么倒是可以大大的加快這場戰爭的進程…”
十二日上午,多爾袞等一行人和坐著馬車的明國使者一起離開了三屯營城。經過了一番思想斗爭之后,多爾袞還是帶走了被隔離了近兩日的兩白旗護衛。當然阿山等23名已經出現癥狀的女真將士,還是被留在了明軍的隔離區內。
甚至于,多爾袞還拒絕了李宏元的提議,在離開之前去探望下那些被隔離的女真將士。能夠安全的離開三屯營城,多爾袞原本應當感到輕松才對。不過他一路上不時的看向了身邊坐著明使的馬車,神情顯得有些格外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