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近距離的見到皇帝,固然讓這些遵化城的百姓心情有所激動,暫時忘卻了一些苦痛。但是這種興奮過后,便有人開始擔心起自己未來的生活了。
一位丈夫在城外巷戰中戰死,房子也被燒毀,只剩下公婆和3個半大孩子的婦人,在崇禎經過的時候,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跪在了他的面前,口中顛三倒四的向皇帝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似乎在祈求皇帝的憐憫。
邊上維持秩序的的明軍士兵正想圍上來制止這位婦人,朱由檢對著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必上前。他彎著腰握著這位婦人的手,傾聽著她飲泣的訴說,不時的輕拍著她的手,以表示安慰。
周邊的百姓原本還極為擔心這位冒然竄出來的婦人,會因為冒犯了皇帝而被治罪,很想上前替她分說幾句。不過看著崇禎如此親切的對待這位婦人,這些百姓便不由便停下了行動??粗@位婦人絮絮叨叨的樣子,一些同樣失去了親人的百姓也不由哭泣了起來。
看著周圍的百姓顯露出哀傷的情緒,孫承宗等官員一個個都緊張了起了,他們都擔憂著會不會有人因為情緒失控而沖撞到皇帝,不由上前催促皇帝盡快進城。
然而朱由檢對于這樣的人群卻毫無恐懼之心,因為這些人都是為大明流過血的人,他們也許會因為在守城戰中的自家的損失和親人傷亡有所不滿,但是只要上位者愿意傾聽他們的心聲,他們就會是大明最為堅實的根基。
而剛剛為大明,或者說是為自己流過血的百姓來說,他們想要向自己訴苦或是有所訴求,也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他們有這個資格,向被視為大明主人的自己要求流血的報酬。
花了近半個小時傾聽了這位婦人的訴說后,朱由檢令邊上的兩位婦人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婦人后,才直起身子對著眾人說道:“朕已經知道了你們過去這一個月來對建奴艱苦卓絕的抵抗,在這個時候朕不管說什么,都無法報答你們和你們的家人為大明付出的流血犧牲。
朕現在雖然還不能給你們什么具體的承諾,不過朕可以保證,但凡是為大明流過的血,沒有一滴會是白流的。
此前遵化城官員答應給你們的撫恤和優待,朕一定會保證如數發放到大家手中,諸位在這場戰爭中損失的財物,朝廷也會給予酌情補償。
為了保證大家能夠安然渡過這個冬天,朕會讓人給大家發放一批臨時津貼,用以維持這個冬天的生活費用。至于你們燒毀的房屋,朝廷會撥款重建,在你們燒毀的房屋沒有恢復之前,你們依然可以住在現在的住所內,朝廷將會支付你們的租房費用…”
朱由檢在東門外對遵化軍民發表的講話并不長,但是卻成功打消了這些百姓心中的疑慮。在后金軍撤離之后,他們最為擔憂的便是兩件事,一是戰爭結束后,他們會被人從現在居住的地方趕出來。畢竟他們居住的地方,乃是周三畏強行從哪些大戶人家那里借來的;二是戰前周三畏對他們的承諾究竟能不能兌現。
當崇禎走入城內時,孫承宗有些緊張的走近了皇帝身邊,向他小聲的說道:“陛下,遵化城、三屯營城和其他各邊寨受到兵災的百姓超過一萬八千戶,要是按照陛下你剛剛許諾的賠償標準,便是100元每戶,也要超過180萬元。
如果還要替那些房屋被毀的百姓修建房子的話,那可是一個天文數字。臣來薊州之前,500萬元的戰爭公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雖說陛下又發行了第二筆公債,但是這些錢可還要用來犒賞將士的啊。臣以為,朝廷很難再籌備這么一筆巨大的支出了。”
朱由檢微笑的對著孫承宗說道:“孫先生放心,遵化、三屯營城及各邊寨的重建經費,朕會另外設法解決,不會占用將士們的犒賞的。”
孫承宗不由脫口問道:“陛下想要如何解決?”
朱由檢不以為意的說道:“兩淮鹽引案拖了這么久,也應該了結了。那些對抗朝廷偷漏鹽稅的商人固然要嚴懲,剩下那些鹽商總要表明一個態度,證明他們是效忠于朝廷的。如果他們不效忠于朝廷,他們又有什么資格繼續占據如此暴利的產業呢?鹽鐵乃是國家經濟的命脈,朕不會讓一群唯利是圖的商人控制這些產業。”
孫承宗下意識的說道:“君子于義,小人于利。商人不過是一些追逐利益的小人,如何能夠讓他們為朝廷安置這些百姓出錢?陛下若是強行推動此事,恐怕會引起民間非議吧?”
朱由檢不屑的說道:“所謂非議,無非就是一些受了鹽商資助的腐儒和惡劣文人的叫囂罷了。只要朝廷擺正心態,堅決將那些腐儒和惡劣文人的聲音打壓下去,以正確的輿論引導百姓去思考,那么就不會有什么非議。”
孫承宗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陛下如果這么做的話,恐怕會有官上書,這是堵塞路吧?!?
朱由檢笑了笑說道:“堵塞路?如果這也算是堵塞路,朕覺得倒是真應該好好整頓一下官系統了,他們究竟是在做誰的官?!?
因為崇禎的到來,王元雅讓出了自己的撫衙。朱由檢進入了撫衙稍作洗漱休息之后,便在二堂內的花廳內召見了孫承宗、王元雅等地方官員,聽取了他們對于遵化城現狀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