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的糧商們為戶部的動向躁動不安時,在南方待了將近一年的檢察官李琎,也終于返回了京城。
當他雇傭的馬車行駛入朝陽門后,李琎才覺得自己緊繃的身體一下就放松了下來,這是他回南方家中也未曾有過的感覺。他自己心中也明白,之所以會如此,也是因為除了天子腳下的北京城能給他一些安全感,在其他地方卻總是讓他覺得有人想要對付他。
這可不是他自己嚇唬自己,而是他得罪的人的確是多了些。不管是當初上書皇帝建議向士紳富戶加稅以補充國用,還是就任檢察官之后連連對江南士紳掀起大案,都讓他成為了士紳們的眼中釘,對他的憤恨幾乎都可以趕上昔日的閹黨領袖了。
李琎雖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國事敗壞到今日這種程度,就是士紳富戶占有著大明最多的土地和財富,卻對國家一毛不拔,反而讓那些貧困的下層百姓賣兒賣女的去支付,本應該是這些士紳富戶們應該繳納的賦稅。
因此國家就應該強力打壓這些士紳富戶,從他們手中奪取土地和財富,一可用來填補國庫的乏用,二則可以用來賑濟底層破產的百姓,從而讓國家走回正規。李琎堅定于自己的主張,并不畏懼士紳富戶的憤恨,但他也并不打算白白的犧牲自己,所以在外辦案時從來都是警惕萬分的。
而唯有在京城,李琎才能感到自己并不是孤軍奮戰,還有著許多志同道合的同僚友人是支持自己的,所以他的身心才會安寧下來。
當馬車走上朝陽門大街時,李琎拉開窗簾向車窗外看了幾眼,這里的熱鬧依然和他出京時沒什么區別。不過他倒是能夠察覺到,街上的店鋪似乎比過去更為擁擠了,臨街已經看不到什么住家的門戶了,都是連綿不絕的商鋪門面。
李琎雖然對士紳富戶態度嚴厲,但是他自家可不是什么貧苦百姓,在老家也算是小有錢財的地主之家。再加上他任官雖然也就五六年,但是辦的都是些大案子,即便他自己再怎么清廉,也是有著相當積蓄的。
所以在北京城西咸宜坊豐城胡同附近,他已經置辦下了一幢小四合院,和大多數官員相比,也算是有房一族。回到了豐城胡同的家中,得到了消息的妾室很快就趕來了前院,把李琎迎了回去,親自下廚為他做一桌子的美食。
和大多數在京官員一樣,李琎的妻子正在家鄉伺奉雙親,而小妾則在京城照顧他的生活。將近一年不見,小妾自然是對他癡纏的很。不過即便是如此,第二日一早,李琎還是照著往日的習慣起床了。
小妾迷迷糊糊的就想要起身服侍他穿衣,口中還嘟嘟囔囔的說道:“這才幾點,老爺就起了,剛剛回來不能歇上兩天再去上班么?”
看了一眼眼睛都睜不開的小妾,李琎伸手將她按回了床上說道:“算了,你還是別起了,我自己能夠收拾好。”
小妾無力的掙扎了兩下,還是忍不住困意縮回了溫暖的錦被之中。李琎笑了笑,便重新起身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當他走出房門時,頓時被屋外寒冽的空氣沖擊的打了一個冷顫。“京城的確要比南方冷上不少啊。”李琎一邊籠了籠自己的領口,一邊坐上了自家的馬車。
從豐城胡同轉入西單北大街,然后在西單牌樓附近轉入刑部街,便到了三法司。刑部街其實只能稱之為一條小胡同,因為三法司都在這條街上,所以附近也看不到什么商鋪。
不過當李琎再一次看到刑部街時,卻有些認不出這條街的原貌了,僅僅一年沒見,刑部街和南邊箔子胡同之間的民居已經被拆了個精光。看著兩條街中間這個圍起的工地模樣,似乎這里要被改造成一條比東面長安街還要寬敞的大街了。
李琎欣賞著京城的這些變化,突然又叫停了馬車,從經過的路邊報攤那里購買了一份最新的大明時報。因為印刷業和郵政業的發展,大明時報在京畿地區差不多已經是一日一報了。和南方報紙專注于文人雅事、青樓花邊和海外財富等新聞不同,大明時報可算是一張很講大局觀的報紙了,尤其是注重于大明和周邊相鄰各國的政治性新聞。
比如李琎手中的今日大明時報,頭版上除了關于皇帝和朝中人事的新聞外,最重要的一條新聞便是,布哈拉汗國東北重鎮塔什干已經落入大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