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厚描述的計劃實在是過于宏大了,有心人只要粗略計算一下,也知道這個計劃非數千萬兩不能成功。
就算是一向把小民掛在嘴邊的劉宗周、黃道周幾人也沒有出聲,支持這個耗資巨大的計劃。
黃立極看了看突然冷場的朝會,不得不主動出面說道:“郭尚書的這個計劃雖然不錯,但是這耗用的資金和人力實在是太驚人了些,現在國庫根本負擔不起啊?!?
朱由檢沉默了許久,他有些想不明白了,當年新中國剛剛成立,面對百廢待興的國家,共和國領袖們是怎么完成全國各地的水利工程的,那個時候的共和國可沒得到什么遺產啊。
朝中的官員們現在也一片寂靜,他們注目著坐在高高御座上沉默的少年天子,心中不住的猜想著,也許治理海河花費的驚人數目把崇禎給嚇住了吧。
倪元璐不忍崇禎陷入尷尬之中,站出來說道:“陛下,以臣看來,不如還是回到吳尚書的議案,只對北運河進行清淤,等待風調雨順,國庫寬裕了之后,再討論根治海河的方案不遲。”
朱由檢抬頭看了勸慰自己的倪元璐一眼,才開口說道:“北直隸人口近1000萬,海河流域影響到的百姓就差不多有300萬人。若是能夠根治海河,則數百萬畝田地將因此受益,也可以減輕南糧北運的負擔。海河要根治,也必須根治。”
朱由檢一字一頓,說的凝重而又堅定,好像是在努力說服群臣,又好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之后,朱由檢頓時感覺心情輕松了下來,他隨即輕快的說道:“治水首先需要的是人,而不是金錢。朕決定了,治理海河,朕將親自主持,從各部選拔得力人手,組建治河指揮部。
至于治理海河的經費,朕從內庫撥出一部分,收益于海河治理的京畿民眾出一點,國庫再出一點,想必總是能解決問題的。”
崇禎的話語讓下方的文官頓時啞然,‘食君之祿,替君分憂'這句話早就成為了官員們的座右銘,但是今天卻沒人敢拿這句話來擠兌崇禎。
歸根結底就是沒錢,自從萬歷之后,戶部沒有一年是不虧空的,能拿出來治水的經費最多也就每年10幾20萬兩到頭了。
至于內庫的錢,老實說文官和太監們本身就互相看不順眼,現在要每年從他們手上拿個100多萬兩,這簡直和擔任薊遼督師平息女真叛亂的難度沒差多少。
劉宗周、黃道周等人一方面很欽佩崇禎的決絕,另一方面又對崇禎親自去操持一項實務,而把國家大事置之不理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劉宗周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陛下,這治理水利一事固然重要,但也不過是天下大事中的一件罷了。陛下身為大明天子,自當應該處理大明天下的所有事物,而不是重此輕彼,使得大權旁落?!?
黃道周、倪元璐也跟隨著附和道:“是啊,劉尚書所甚是,陛下若是糾纏于俗務,那么國事又由誰來批閱呢?”
徐光啟也終于上前說道:“老臣對于農田水利還有幾分研究,不如陛下把這治理海河一事交給老臣,老臣一定竭盡所能,為陛下治理好這海河。”
朱由檢擺了擺手,制止了下面還想繼續勸諫的官員們。他語氣堅定的說道:“古人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朕尚年幼,又才疏學淺,每每臨朝,常有如履薄冰之感。
現在內閣職權改革之政已經通過,自然就是要實施的,否則朕要推動內閣改革做什么呢?有內閣處理國事,朕方可開始學習治國之道不是嗎?
朕打算從元月1日起,開始實施內閣負責制度。今后司禮監批紅,改成反對者交給朕批閱。內閣送交的奏章,24個時辰之內未答復者,就視為默認?!?
黃立極頓時心中大悅,他頂住同僚的壓力如此支持皇帝,終于獲得了最豐厚的報酬。而司禮監批紅制度的變化,也相當于增加了內閣的權力。
內閣從只允許做什么,變成了不允許做什么,意味著內閣首輔真正成為了皇帝以下的第一人。
盤算著自己有機會入閣的官員們,都默然而立,似乎當做自己沒有聽說皇帝說了什么一樣。
劉宗周、黃道周、倪元璐等人頓時有些著急了起來,他們試圖讓崇禎明白,這種**使得內閣的權力變得有些不受約束了,要是朝中再出現一個嚴嵩這樣的權奸,那么大明的朝政可就真要混亂一片了。
而且黃道周說道:“…陛下學習治國之道,何必同工匠、河工為伍,陛下應該開經筵日講,加圣學圣德,聞圣賢之道,則治國之方自明?!?
朱由檢聽了聽這幾人的理由之后,便笑著問道:“看來禹神不應該去治水,而應該請黃編修去講經筵。哈哈,朕開個玩笑罷了,這事就這么定了吧,朕不想再討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