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彝憲等人一離開,上官知縣就爬到了徐從治身邊,涕淚滿面的哀求道:“大人救我,下官可全是按照參政大人的意思行事的啊。”
正在思考對策的徐從治,被上官知縣吵鬧的頭昏腦漲,他不由發怒的呵斥道:“順義縣,給自己留些讀書人的體面。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什么話?”
徐從治的發怒,頓時讓上官知縣收住了哭聲,他披頭散發的癱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說道:“三族以內,三代之中,不能參與科舉,吾族文脈斷矣。文脈一斷,三代之后吾家同鄉野村夫還有什么區別?”
看到上官知縣如顛似狂的模樣,徐從治也是頭疼。他當然能夠理解順義縣的心情,這個時代免去官職倒是沒有什么,只要能夠保住士人的身份,回鄉后并不會失去特權的地位。
但是皇帝這種株連擴大的方式,卻是要把順義縣從士紳階層內整個驅逐出去。沒有了士紳身份的保護,上官的家族相信很快就會變成家鄉其他士紳的獵物。
從皇帝的做法中,徐從治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皇帝如此對待順義縣,內閣居然擬旨通過了,這起碼說明內閣和皇帝在土地改制一事上達成了共識。
如果他就這么任由皇帝把自己踢到遠處去,恐怕他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看著陷入發呆狀況中的上官知縣,徐從治咬了咬牙說道:“趕緊站起來,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我們還有翻身的機會。”
上官知縣頓時回魂了一般,一咕嚕爬起來走到了徐從治面前直勾勾的看著他說道:“參政大人,究竟還有什么機會?”
徐從治臉色猙獰的說道:“我們原本就只是反對陛下用錦衣衛治國,不是反對土地改制。既然陛下處置了錦衣衛,我們自當應該上書贊成土地改制。”
上官知縣聽了頓時有些愕然,他不得不小心提醒道:“參政大人,我們已經得罪了錦衣衛,現在再上書支持土地改制,那不是連士紳們都得罪了…”
徐從治橫了他一眼說道:“我們為士紳們得罪了錦衣衛,然而現在他們能保得住我們嗎?朝廷上的袞袞諸公居然任由皇帝發下了這種旨意,這顯然是打算拋棄我們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們難道不需要給自己找一條出路嗎?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當本官沒說好了。”
上官知縣頓時攔住了想要離去的徐從治前面,面帶討好的說到:“下官一切都聽大人的…”
涿州獨鹿山房,原東閣大學士馮銓的家宅,這位年僅33歲的大學士,因為黨附魏忠賢,30歲不到就進入了內閣。卻又因為弄權和好財物,被魏忠賢趕回了家。
不過馮銓并沒有放棄,返回朝中的努力。聽說了來涿州巡視的許顯純后,他今天特地在家中設宴招待,希望能從這位口中了解朝中內情,試圖找到自己起復的路子。
當宴席結束,送走許顯純之后,他心里已經打好了向皇帝上疏的腹稿了。第二天,一封熱情洋溢支持土地改革的上疏,就從馮銓的府邸發往京城通政司了。
這天在會同館內,按照安排好的行程,崇禎召見了倪元璐。朱由檢單刀直入的對他發問道:“朕昨晚已經看過了那本《東西洋考》,撰寫者張燮是何方人士?現在在那?”
倪元璐心里松了口氣,新皇登基之后,不喜歡四書五經,也不親近東林黨人。
聽任閹黨余孽們控制朝政,又喜歡同工匠們為伍。看起來,比先帝更像是一個昏君的典范。
但是新皇和先帝有所不同的就是,崇禎居然辦了一份報紙為自己說話。原本控制在清流手中的輿論,倒是被這報紙分走了大半影響力。
特別是在京畿地區,人們了解朝政的方式,已經從邸報轉向了報紙。
東林黨人雖然很想把這份報紙納入禮部的管轄之下,但是幾次提出要求都被皇帝拒絕了。
之后,東林黨人想要自己辦理一份報紙,但是卻又被東廠改組后的新聞檢查司給攔住了。
原本東林黨人隨意找幾名官監生放出流,就能掀起一場京城輿論風波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倪元璐覺得,這樣下去,連輿論都掌握不了的東林黨人,更加難以對崇禎施加影響了。
因此,他們有必要改變行事的方式,接近并贏取皇帝的信任,從而改變現在東林黨在朝中不利的局面。
倪元璐通過仔細觀察發現,崇禎喜歡親近的人員,都是講究經世致用的人物,比如徐光啟、孫承宗等人。
孫承宗雖然也算是東林黨人,但卻不喜歡參與黨爭,也不愿意為東林黨人張目。
倪元璐考慮了半天,決定向皇帝推薦張燮這位實學家,以迎合皇帝對于海外各國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