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龍的思想張賢哪里看得出來,但張賢又何嘗不是懷著異樣的心情。雖說打從心里看不起這幫赤匪出身的家伙們,但如今自己是有求人家,又寄人籬下,不得不暫斂鋒芒,極力討好,先得過且過,待機會成熟之后,再想辦法回歸國軍。好在如今大家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雖說國共兩黨依然磨擦不斷,但在大的環境之下,大家最少在表面上還能過得去,不會有明顯的對抗。
張賢一直不明白,自己最小的弟弟怎么會出現在新四軍的隊伍里,而且又這么巧,讓他遇上了。兄弟能夠重逢,總算讓他了卻了一樁心事。
一路上,他都把自己的小弟帶在身邊,生怕他再一次丟失,父母已不在人世,作為長兄,他有義務承擔起這份照顧弟弟的職責。通過張義斷斷續續的敘述,他才知道了他這幾年來的經歷。
原來,在南京攻陷之后,張賢的父母為鬼子所害,而此時的張義不過十一歲的兒童,與長他兩歲的二哥張仁一起躲在難民營中熬過了那段悲慘的日子,二哥張仁也繼承了張賢同樣的冷靜與睿智,帶著這個小弟偷偷扒上了溯江而上的船,到了武漢。兩個人在武漢以乞討為生,可是不久,鬼子再一次打到了武漢。有過南京之痛的兄弟兩人又隨著難民西逃,然而卻被紛亂的人群沖散了。時值武漢會戰打得正酣,張義隨著難民往山中躲避,可是不幸得很,被一隊鬼子追了上來,也就是在這時,馬文龍的游擊隊出現了,是他打退了日本兵,救了這些難民。于是,張義決定跟住這個打鬼子的人,就這樣,他成了游擊隊的一員,也成了馬文龍的通訊員,一直到后來,又跟著馬文龍轉成了新四軍。
說來說去,原來這個馬文龍是弟弟的救命恩人,這讓張賢有些感激,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馬文龍來到張賢兄弟的身邊,向兩人的相認道著賀,同時張賢也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把自己的弟弟帶在身邊,讓他脫離新四軍。可是,還沒有等馬文龍說話,張義卻叫了起來:“大哥!我不當蔣匪兵,我只當新四軍!”
張賢愣愣地看著自己剛剛認回來的這個小弟,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馬文龍在邊上卻“撲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張賢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當初在軍校中,一個教官曾經給他們講過,這些**最會蠱惑人心,經常打著革命的旗幟,來欺騙那些還分不清是非的熱血青年。看來,自己的小弟也被他們蠱惑了,只是此時不是一個說話的場所,也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哪天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定要好好的為這個小子洗洗頭,讓他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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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一行跟著新四軍走了一天,渡過了漢水,來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個叫做劉集的村子里停下了。
“這就是你們的根據地?”張賢問著馬文龍。
“是!”馬文龍道,同時告訴他:“我們這里是湖北的中心,呵呵,東到武漢也就兩百余里,西到當陽也是兩百余里。
“這里離鬼子最近的據點有多遠?”張賢不放心地問著。
“南邊的雁口駐有鬼子一個大隊,約有不到一千人,加上偽軍的一個旅,離這里只有五十余里。”
“這么近呀!”張賢有些驚訝,在他覺得,這些新四軍肯定是躲在深山老林里,就算鬼子想打也打不到的地方,抽個空才會下一次山,就和山大王一樣,搶了就走,只會打游擊。
馬文龍以為他怕了,不慍不火地道:“你知道嗎?那個偽軍旅原來不過是一個團,也是你們國軍里的,襄陽會戰時被鬼子包圍了,呵呵,那個團長沒有你有骨氣,沒敢和鬼子打,率部投降了,被編到了那個汪偽的武漢行營主任揚揆一手下去了,到現在還升任了少將旅長。”
張賢皺起了眉頭來,有些不快地問道:“你說這些給我聽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馬文龍幽幽地道:“我只是說國軍只要投降,都會得到鬼子不錯的優待。呵呵,我在想,你要是沒遇上我,最終被鬼子吃了,會是什么要的結果。”
張賢緊盯著他,恨不能拉著他出去打一架。馬文龍說這些話,完全是在嘲諷他的國民革命軍,同時也是對他的旁敲側擊。他好不容易使自己冷靜下來,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不是所有的國軍都愿意當亡國奴,我要是怕吃掉,也就不會突圍了。”
“是呀!”馬文龍也道:“說實在話,我從來都看不起你們國民黨人,呵呵,不過也是襄陽會戰,讓我佩服了一個人,就是你們的張治中將軍,從那時起,我真得相信我們師長的話了,國民黨里也有抗日的英雄。”他說著,又看了看張賢,同時真切地道:“其實,小兄弟,我也很佩服你的,就這么一個小小的連,竟然能夠從那么多的鬼子包圍里沖出來,換成我,只怕也辦不到。你這個國軍與我見過的國軍真的不一樣!”
“哦?怎么不一樣呢?”
馬文龍又笑了笑,道:“我們新四軍有一個長項是你們遠遠不及的,那就是這兩條腿!呵呵,我說的可不是逃跑,我說的是行軍。我們跑了一夜,你竟然可以跟上,沒有被掉隊,這說明你的隊伍也很強。這一路上我也觀察了,你這個連的人很守紀律,而且手下的弟兄之間也十分默契,遠不是敗兵之相,呵呵,這是我以前沒有見到過的。”
“那你以前都見到過什么樣的國軍呢?”
“說起了那就扯得有點遠了!”馬文龍道:“我和你們國民黨打了五年的仗,要不是抗戰,說不定我還在桐柏山和你們打游擊呢!我所見的國軍都是欺負老百姓有能耐,遇到我們紅軍就只知道跑!”
“你當過紅軍?”
“是!”馬文龍點著頭,忽然問著他:“我記得你跟我說,你是十八軍十一師的,聽說當年十一師也參加過對我們紅軍的圍剿,不過差一點被我們吃掉了,你們那個師長若不是化妝術高超,呵呵,也會被我們擒獲。”
張賢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那是第四次圍剿時的黃柏嶺戰役,因為當時那個師長的好大喜功,孤軍深入,才倒至了十一師幾乎全軍覆沒,這也成了十一師戰史上的一個最大的恥辱。當然,那次慘痛的教訓也成了每一任十一師到任師長的必修課。如今馬文龍又提起舊事,在張賢看來,無非是想向他炫耀。當下,也反唇相譏:“是呀,紅軍戰術運用確實不錯,不過我一直不明白,怎么到最后卻要放棄自己的根據地,反而變成了石達開那樣的流寇?”
馬文龍愣了下,而后卻又笑了起來,道:“你小子真是太敏感了,我只是想和你隨便聊一聊。如今是抗戰,打鬼子才是真的,其實**也好,國民黨也好,只是信仰不同,大家都是中國人,我們的目標都是為了國家的復興。這就好象是一對兄弟,有時候會吵吵打打的,不過,要是敵人來了,還是要一致對外的。”
“是呀!”張賢也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兄弟!但愿我們真得能永遠地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