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賢來說,這真是一個心驚肉跳的時刻,即使是以后的漫長歲月里,也沒有這一次的經歷讓他如履薄冰,雖然被抓的不是自己,卻比他自己被抓還要難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他千萬遍地在這樣罵著自己。
交涉重新開始,那個頭目答應換人,同時還要求韓奇提供給他蒸汽機的一個配件,那個配件在常德就有賣,并不難買到,所以韓奇在權衡再三后,還是答應了。
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望著船頭甲板上抱著兒子的田秀秀,張賢心中如同刀割。天黑之前,這艘小火輪的蒸汽機總算被修好了,望著煙囪里突突冒出來的黑煙,張賢和韓奇都知道關鍵的時候已經到了。
雙方就象是戰場上交換俘虜一樣,讓兩個人同時從對方的陣地跑回到自己的陣地,在這里,田秀秀要抱著兒子從船上沿著渡口的踏板跑回到岸上的大堤,而松下靖次郎正好相反,這段距離最少也有兩百多米。一個婦女抱著個孩子,自然不會比年青力壯的少佐快,即使是這個少佐被綁著了雙手,所以張賢和韓奇都很擔心,生怕松下靖次郎跳到船上后,秀秀還沒有跑回大堤,這樣的話,她很可能會被敵人打黑槍。
兩邊同時放人,田秀秀抱著兒子與松下靖次郎相向而奔,在錯身的剎那,秀秀一只胳膊抱著兒子,一只手騰出來對著松下靖次郎的下腹便著實打了一拳,她恨透了這個把她們母子帶上敵船的啞巴。松下靖次郎沒有防備,并且他的雙手是捆在了身后,根本不能低抗,只覺得下腹一疼,險些跌倒。他強忍著踉蹌著奔到船邊,卻已然比秀秀晚了一步。放黑槍的不是日本人,而是熊三娃。可惜得很,熊三娃平日里很準的槍法今天卻有一些偏差,他太憤怒了,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常態,沒有了準星。
張賢一把拉住了田秀秀,將她從堤外拉到了自己的懷里,一家三口在地上就勢打了一個滾,一顆子彈從他們的身邊飛了過去。對方也還了一槍。
一時間,槍聲又響了起來,可是此時,已經沒有用了。
敵人的小火輪已經起錨,緩緩地駛離了碼頭。張賢從地上爬起身來,顧不得拉起自己的妻兒,從熊三娃的手里搶過了那把步槍,對著那個正往船倉中去的鬼子頭目便開了一槍,那個頭目應聲而倒,估摸著已經被打死。
也許是張賢的這一神槍,松下靖次郎再沒有露過頭來,直到這船去了老遠,出了射擊的有效距離,他們才聽到松下靖次郎那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在喊著:“張賢君,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再和你在常德城一決高下!”
“我等著你!”張賢毫不示弱地也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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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把敵人全殲,但是韓奇還是成功地挫敗了一起日軍的滲透行動,沒有讓他們在戰前大批混入常德城中,并為此得到了上峰的嘉獎。當然,在寫報告的時候,他對張賢部曾被敵打入一事只字未提,只是順手一帶的說是五十七師幫了一些忙。
在經歷了許多的生離死別之后,田秀秀也成長了許多,不再是那個蠻橫無理的土匪,多了些理性,也多了些溫柔。
韓奇很欣賞張賢的這個妻子,曾開玩笑地對張賢道:“我覺得弟妹真適合當一個女特務,她膽大潑辣,卻又心細如絲,到時我這邊要招人的時候,你可要把她放給我。”
張賢只當韓奇是說笑,并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田秀秀把自己的兒子帶好才是真的。
形勢是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常德的戰事已經迫在了眉睫,敵人在大規模的調兵遣將,一付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把田秀秀母子留在常德還是讓張賢不放心的,他依然要求秀秀帶著小虎回辰州去。這一次,為了以防萬一,他特意把熊三娃叫過來,讓他親自將這母子兩個送到家。就這樣,熊三娃帶著田秀秀母子離開了常德,同時也是第一次離開了張賢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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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的軍委會對常德的形式也大為關切了起來。
十月底,面對忽然增多的日軍集結,所有的人都預感到了一場大的戰役又要打響。可是這一次鬼子對常德的如許動作,是真還是假?是佯攻還是實戰?又或者是敵人再一次的陰謀?上一次的鄂西會戰時,敵人已經來過這么一次,攻下安鄉與南縣,貌似是要對常德用兵,卻不料半途轉攻鄂西,直取石牌。這一次敵人會不會故計重演呢?這是困擾在軍委會,更是困擾在第六戰區長官部孫長官與郭參謀長心中的一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