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常德城平靜了下來,但是,常德周圍的戰斗一直在進行著。
十二月五日,第六戰區方面各部作戰都很順利,第十八軍已經抵達了澧水的岸邊,并清剿了鬼子設在這里的幾個據點;第七十九軍繼續向常德北方逼進,壓迫著日軍第十一軍。而在常德西面,王輝兵團第六十三師已經攻克桃源,推進到了常德的西郊,敵第十三師團已經被張林福所率的五十八師從黃石擊敗,退居漆家河一線,岌岌可危起來。但是,因為進援常德的第三師被日軍在德山圍攻之中,重慶軍委會雖然判定了日軍馬上就要轉入退卻中,只是他們又得到了一個錯誤的情報,說是常德尚有敵人八個聯隊留守,形跡可疑,于是下了一個糟糕透頂的命令,要求兩個戰區暫時保持原態勢,不要靠近常德,先觀察敵情。
便是這樣一個錯誤的軍令,讓橫山勇得到了一個**之機,所以才使日軍得以迅速擊垮了進援到德山的第三師。
而日軍在擊敗第三師后,搶下德山,使沅江南岸之敵全盤皆活,橫山勇再不猶豫,留下六十八師團斷后,將其它各部盡皆過江,甩下了常德城,向北疾馳而去,他要在第三十九師團被國軍第十集團軍擊潰之前,搶下澧水的渡口,那也是他們逃命的根本。
當得知日軍已經在退卻之時,歐震兵團推進得十分迅速,這與當初第九戰區組成李玉堂兵團進援常德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成軍不過兩天,已經推到了德山外圍,與斷后的日軍第六十八師團發生激戰。而此時的敵第六十八師團也全無戰意,一觸即敗,向漢壽方向退去。
這一仗終于有了結果,歐震中將已然心知肚明,馬上以第五十八軍的三個團進擊德山,負責收復常德,又以第七十二軍的三個團追擊敵第六十八師團,而些建制完整的暫編第七師設為預備隊。
兵團在推進中,其下滇軍的新十一師意外在收容到了從德山突出來的第五十七師的殘部,不過,此時的五十七師,在師長羅達的率領之下,只剩下了八十三個人。
再見到援軍的時候,羅達已經沒有先前的激動,他十分清楚,從十二月三日凌晨他們一百多號人突圍出了常德,到此時已是十二月七日了,四天過去,身在常德的張賢所部,只怕早已成了敵人的炮灰。
在聯系上王輝軍長之后,王軍長對于羅達棄守常德的解釋沒有多作追問,當即電令他率殘部協助友軍攻占常德,看著這些疲憊不堪跟隨自己身邊的八十三名生死的弟兄,羅師長很想讓大家休息休息,但是上命難為,不得已,只好命令蘇正濤集結帶出來的這八十余名殘部,協同新十一師進攻常德。
而此時的常德,根本就是一座空城,鬼子早在十二月五日那天,便被張賢與川軍殘部趕了出去,一直未再來過。
新十一師前鋒開進了常德城,而此時在城中的是高偉營長率領的三百多名五十七師的傷員和殘部,初時,他們還以為是鬼子再一次攻進了城來,躲在廢墟間準備著再與敵決殺,當看到是自己的軍隊,所有的人都從廢墟中鉆出來,迎接兄弟部隊的到來。
望著重新飄揚在**銀行樓頂之上的青天白日國旗,這些殘存下來的虎賁之士們都禁不住淚流滿面。
新十一師列隊開進城里是第二天的事,這個滇軍師長姓侯,當知道常德只是一座空城,連個鬼子的影都沒有時,想著馬上開進城中,以奪回常德之功自居。但是他手下的幕僚卻向他獻計,說這樣毫發無損地開進城實在太說不過去了,**軍在此守了半個多月,傷亡慘重,才換來了這座空城,就這樣進去肯定會與友軍結怨。于是,這個侯師長聽從了這些狗頭軍師的建議,命人在常德城外對著空中槍炮齊鳴著打了大半夜,以表示戰況的激烈,然后才列隊進城。這件滇軍所做出來的古怪事,到最后倒是變成了國軍的一大笑談。
而那個又跑回太陽山,想避鬼子兵鋒的川軍四十四軍的馮副師長,更是后悔不迭,本來就是撈到手的一件奇功,就這樣拱手讓給了別人,恨得他到最后只能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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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七日,常德收復,也是在這一天,第十軍的第一九零師進占了德山,敵第六十八師團也敗退而去,此時的沅江南岸已無敵蹤。
而在常德之西,橫山勇又湊集了九千的兵力,抵擋王輝兵團的進攻。此時,常德已經被國軍收復,敵第十三師團生怕兩面夾擊,一邊抵抗,一邊向逃去,在漆家河一線,張林福師長親率著五十八師攻進了敵第十三師團的司令部,敵第十三師團長赤鹿理負傷而逃。而此時的河洑鎮,也被第十九師攻克。敵第十三師團向北逃躥而去。
孫仲將軍不愧為久經沙場的西北軍名將,早已看清了戰場上的局勢,在常德失守之后,他便以殲滅日軍的野戰兵力為戰略目標,他知道常德的克復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所以盡管此時王輝兵團離著常德也只一步之遙,卻還是電令王輝集團北上殲敵,寧可將收復常德的功勞讓給別人。這種見識與器量,在國軍是卻是不多見的,但也是他這一明智的決定,才使得日軍不敢在常德逗留,也間接地救出了城內被困的高偉所率的三百多虎賁勇士。
王輝命令七十四軍與第一百軍繼續追敵,而自己帶著幾個參謀也從大西門進了常德城。
在**銀行的十字街前,他看到了羅達,這位率師保衛常德十六晝夜的英雄師長,此刻卻跪在飄揚的國旗面前,淚流滿面,他的身后,還有蘇正濤以及高偉等許多還存活的五十七師的官兵,這些人也跟在羅達之后,長跪不起。
“他們這是在做什么?”王輝問著過來迎接他的新十一師的這位侯師長。
侯師長回頭看了羅達一眼,告訴他:“羅師長這是在向他那些死難的兄弟禱告呢!”
王輝默然無聲,怔怔著看著面前的這些破衣爛衫的虎賁之士,這些人也是他的部下,他脫下了帽子,肅立默哀。他身邊的人也脫下了帽子,默然肅立。
“真是太慘烈了!”這個侯師長還在不知趣地說著:“八千七百多人,只剩下了這么點,看看這滿城的尸體,五十七師不愧為虎賁之師呀!王軍長真是治軍有方呀!”他想著再拍拍王輝的馬屁,卻不料王輝轉過頭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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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守城戰是從十一月十八日開始的,到十二月三日,日軍宣布奪下了常德城,城內大規模、有組織的抵抗結束,歷時半個多月,五十七師血戰了十六個晝夜,全師八千七百余人幾乎傷亡殆盡。而同時攻城的日軍出動了三萬多近四萬人,番號就達三個以上,共有第三師團、第一一六師團、第六十八師團合力攻城,動用了大小火炮三百余門,并有其第三航空師團百余架戰機全力相助,日軍在攻城中傷亡便達到了八千多人,其中陣亡有三千多人,負傷有五千余人。而在戰后的日軍記錄中,則用了“凄絕”兩個字來形容常德的攻城戰。
國軍第五十七師在常德與敵第十一軍血戰半月,死守常德兩周,其最大的意義并不在于守城,而在于為這次大戰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本來,日軍的大好戰局,就在這兩周的時間內化成了泡影,對于時間就是勝利的戰場上,這也就意味著敵人的失敗。
而在戰役之后,據打掃常德戰場的國軍部隊報告,共掩埋了五十七師官兵的尸體為五千七百零三人,從外圍戰開始,散落各處的傷兵就有兩千余,其中一半以上是中了日軍投放的毒氣。
后有詩云:八千虎賁托日月,浴血常德揮金戈。壯志未酬身先死,功過自有后人說!
又有詩云:一寸山河一寸血,一片丹心貫日月。誓死衛國保常德,虎賁雄師把倭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