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甲申年(一九四四年)的春節馬上要到來了,在田秀秀的照料之下,張賢恢復得很快。在張賢可以動身的時候,他就搬出了七十四軍的醫院,帶著田秀秀在附近的一個小鎮上租了間房子。終于可以走出門,看一看遠山和綠水,可以去鎮上走一走,逛一逛。不過,要想完全康復,回到部隊中去,卻還需要些時日。
常德離著桃源雖說不遠,但是走陸路也有六十余里,如果走水路,那就在上百里外了。也就是說來一次幾乎就是一天。盡管如此,王金娜還是時常從常德來到桃源來看望張賢,每一次來,都會給他們帶來些禮物,她給田秀秀帶來的香皂就讓田秀秀高興不已,這東西在此時已經很難買到了。而更讓張賢感到意外的是,王金娜竟然可以搞到奶粉。因為在常德會戰期間,田秀秀整日里擔驚受怕,久而久之,已經沒有奶了,所以小虎一直是以米湯和藕粉來喂養,好在此時的小虎已經七個月了,倒是能夠斷奶。不過,奶粉終究是個好東西,王金娜竟然帶來了一大箱,二十幾包,還都是美國貨,足夠小虎吃上一年的。細問之下,張賢才知道,原來是她得了個機會,跟著軍車去了一趟芷江,在芷江的中美國空軍基地見到了張仁和邁克,這些奶粉就是張仁和邁克為小虎從基地中搜集出來的。
而有春節之前,五十七師卻起了一個變化,原本王輝要調五十八師的師長張林福來任五十七師師長的,升五十八師副師長為師長,可是這個委任被軍委會打了回來。何應欽派了一個叫李炎的少將過來接任五十七師師長一職,張林福仍然擔任五十八師師長。
五十七師重新整編,準備在過完年后添加新兵,達到一個正規師的編制。
在張賢的建議之下,五十七師的軍服也做了修改,所有人的左胸章都寫上了“虎賁”兩個字,以代表這個師的不同一般,同時在右臂上還佩一個臂章,上面也是兩個字:“常德”,他是想讓五十七師的兄弟們,不要忘記了那些為常德而戰,獻身于此的五千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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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李炎的師長很快就上任了,不用想,這一定是何部長的親信,據說這個家伙原是何部長的侍從衛官,剛剛從陸軍大學特別班第六期畢業出來。
除夕的前一天,這個李師長已經趕到了桃源,他是從重慶坐飛機到芷江,然后被王軍長派車從芷江接回桃源的。很顯然,王軍長對五十七師的重新組建十分迫切,不然也不會要求這個師長在過年的時候趕過來。
為了歡迎這位新來的師長,同時也為了準備過年,王軍長專門在桃源城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晚會,全軍連以上的軍官都可以參加,并且還可以帶著自己的家屬或者自己的戀人來,這讓那些中下級軍官們歡喜不已。
早早的,蘇正濤與高偉等五十七師還剩余的軍官們便來到了張賢的住處,他們希望張賢也能夠一起跟他們去參加晚會,見一見這個即將到任的師長。因為要過年了,所以這個時候王金娜也從常德來到了桃源,準備著過一個團圓的年。王金娜是一個專業的醫生,她不同意張賢去參加那個晚會,畢竟,張賢還沒有完全康復,便是站得時間稍長一點,都會經受不住,還不如在家里靜養。在王金娜的一再堅持之下,張賢只好作罷,蘇正濤與高偉等人也覺得非常遺憾。而此時成為張賢姨太的田秀秀,更是失望得很,她畢竟還是一個沒有經歷過大場面的山中村婦,雖說曾在長沙的女校讀過書,那終究是學生時期,還是一個少女。這一次,她還指望著張賢能夠帶著她,見識見識軍中的盛大晚會,還想著能去跳一個舞呢!
張賢看出了田秀秀的心思,他知道王金娜與田秀秀不同,王金娜畢竟是留過洋的,見過的世面比自己還要多。于是,張賢便讓田秀秀跟著蘇正濤等人去晚會上玩一下,畢竟在五十七師里,很多的人都認識田秀秀的。同時,張賢還叮囑著蘇正濤和高偉等人,在晚會上一定要照顧好秀秀,千萬別讓她出了什么洋相。蘇正濤和高偉十分愉快地答應了,并打著保票,在晚會結束之后,會親自將田秀秀送回來。
田秀秀去的時候,王金娜專門從自己的包中取出一件旗袍給她穿上,那件旗袍便是在重慶或者上海都非常新潮。
看著這些年青人高高興興地去了,張賢有一些失落,畢竟,他也是一個年青人,也有著年青人的好玩的本性。只是因為身體原因,此時他只能和王金娜坐在家里看孩子。
王金娜也看出了張賢的心不在焉,笑著問道:“怎么,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張賢抱著小虎,一邊逗著孩子,一邊笑道:“不后悔,今天晚上還有你和兒子陪著我呢!”
王金娜只笑不答。
兩人早早地將小虎哄睡了,然后坐在一起談起了昆明時的情景。張賢道:“你記得嗎?咱們第一次相識還是在軍官俱樂部的舞會上,那時你一出場,就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想起那個時候,王金娜也覺得甜蜜,點著頭道:“那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跳舞,呵呵,現在想來,也是我們唯一的一次跳舞,你的舞跳得太好了,一下子就讓我喜歡上了你?!?
張賢也笑了起來,站起了身,來到了王金娜的面前,深深地掬了一個躬,學著西方紳士的模樣,右手放在左胸之前,禮貌周祥地道:“小姐,能請你跳一支舞嗎?”說著,那支敬禮的手伸了出來。
王金娜怔了一下,“噗”的笑了出來,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了張賢的手上,裝作淑女羞澀的樣子,起身點了點頭,道:“謝謝!”然后靠近到了張賢的懷里。
沒有音樂,也沒有觀眾,兩個人默默注視著對方,緩緩移動著舞步,配合默契著,飄然而起,就仿佛又回到了昆明,又回到了初次相遇的時候。
但是,跳了沒多久,張賢便“哎喲”了一聲,腹部的傷口吃力痛了起來,王金娜連忙把他扶到了床邊,讓他躺倒下來,找來熱毛巾敷著。看著豆大的汗珠從張賢的臉上滾落,王金娜便覺得自己也痛了起來。半天,這份疼痛才過去,張賢急促的呼吸也平息了下來,他卻看著王金娜的緊張樣子,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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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秀并沒有去多久,便怒氣沖沖地回來了,同時回來的還有蘇正濤與高偉等十幾個五十七師的軍官,他們是送田秀秀過來的,大家都一臉得憤然。